Chapter 01(第2/6页)

盥洗间。

晚江就着水洗了把脸,闭着眼睛琢磨,啧,人前装豪放这种丢人现眼的招儿,往后还是不要再尝试了。偏巧此时电话又响,她睁不开眼,俩手还沾着水。八成是杜宝安那货,想到刚才被恶意挂断就来气,本来大冒险一事就够她心烦意乱的了,碰见个这样的损友更觉悲从中来。湿漉漉的手掏出手机,晚江劈头盖脸吼过去:“又干什么啊你这浑蛋?”

那端鸦雀无声。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整个盥洗间萦绕着:你这浑蛋……这浑蛋……浑蛋……蛋……

糟糕,不祥的预感,骂错人这种事需要死一万次吗?晚江睁开眼睛,水渍渗进眼眶,有一点点儿疼。她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苏闻”这个名字。

诧异、惊喜、惶恐、紧张……最后被一层又一层的心酸苦楚覆盖,难受得她整颗心一瞬间蜷起来。心里明明好不容易才平静了的波澜,如此这般是要人情何以堪。一段时间内,无数情绪劈头上涌,比想象中要难以控制,这怎么能够。

纵然万般开不了口,终究也不过是一句简单寒暄。

“苏闻,我是晚江。”

念到他名字的时候,她喉头发紧,觉得有必要为刚才的误会做个解释:“我以为是杜宝安呢,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啊。”

无奈对方依旧不吱一声,晚江有些窘,轻松揶揄的口气听来都不像自己了:“喂,我说你也不用不说话吧,咱们……好歹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呢……”

而这回,她终于听见了那端轻微的鼻息声,随之是一把中低音式的男音,声音里浸着五分清明五分沉厚:“您好,请问您刚才是否打过我的电话?”

不对,这声音不对。

她呼吸一窒,试探地问:“是苏闻吗?”

“对不起,我想您打错了。”

这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你在人群里看到一个多年未谋面的、年少时深爱过的人。你不顾一切追了几条马路闯过几个红灯,你心里想着,是他,是他。你终于拍到他的肩膀,你喘着粗气心律不稳,你笑着等待对方转身,却发现你认错了人。

如果你懂,就能明白晚江此时此刻的心情。

大学毕业留在B市工作,她不曾换过通讯号码。可是她是真傻,岁月、青春、回忆、爱恨,都是那般易逝,更何况区区十一位的数字。不是苏闻,不是他。也许很多年前就不是他,也许不久之前才不是他,总之,不是他了。

她发觉今晚真是狼狈极了,这么大起大落的确够刺激够折腾,边摇头边对着电话笑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打扰了。”

“不会。”

“谢谢。”她吸吸鼻子,“那,再见。”

“再见。”

回到包间的时候,“真心话大冒险”已经散了,几位喝多了的伙计歪在角落里不能动弹。田恬拉晚江坐到自己边上:“怎么样,舒服些了吗?要不要先回家?”

她瞧晚江点头,就冲一旁的麦祁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叫辆车送晚江回家吧。”

在麦田广告这些年,麦祁、田恬这对夫妻同晚江在工作上是默契十足的上司下属,私底下则是亲人般的友谊。麦祁应允,作势就要站起来,晚江忙拉住他:“得了得了大哥,不用这么费劲,我自己能行,你这个老板还是坐着镇场子吧。”

“我怎么觉得你不行?”

“我行,超级行的。如果觉得过意不去,那好办,要是我明天不小心迟到,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个方便,就算弥补过了。”

麦祁一脸黑线地转过来:“想你是清醒了,说这么一大段话也不哆嗦,还能未卜先知地给自己要个免死金牌……”

晚江呵呵笑,麦祁伸手拍她脑袋:“到家给我们打个电话。”

田恬看着她走出去,只觉得那背影单薄,门一合就看不见了。麦祁搂了搂妻子,见她一脸担忧,便说:“要不我还是送送她?”

“算了算了,她那性子咱俩都了解。今天晚上不大对劲,她大概想一个人静一静。”

到家已接近午夜十二点,晚江拎着消夜,利箭一般冲进家门倒在沙发上挺尸。她与杜宝安合住,有门禁,晚江不敢轻易犯规,否则隔天准能接到来自家乡的慰问。

杜宝安擦着头发走过来,抬脚踢了踢沙发上装死的人:“我擦……尊敬的陆小姐,请问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一杯上脸、两杯微醉、三杯就倒的陆小姐吗?你这是开挂了吧,这味儿大得,能熏死一个连。你家陆老师和唐老师见你这副模样是该欣慰还是该心酸啊……”

晚江受不了她吐槽,指指桌上放着的消夜:“姐们儿,趁热……”

买的鲜虾云吞面,一个个云吞裹着虾肉白白嫩嫩,撒了一小把葱花,看着就小清新得紧。热汤又鲜,尝起来真真儿是要了亲命。杜宝安出了趟小差,回到家累得只差没散架。冰箱里空空如也,厨娘又不在家,在饿死和累死之间,她毅然选择了前者。这会儿吃到这般美味,果断没风骨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