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篇(第2/10页)

也许是他弄出了什么动静,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阿贾再次屏住呼吸,虽然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他仍然睁大了眼睛,充满戒备地看着四周。但是这次不是在演戏,假装在一个玻璃水缸里,上面盖个厚厚的盖子,等大幕一落下来,就可以立马浮出水面呼吸。他仅仅屏住了呼吸几秒钟,然后便大口大口地吸气,声音大得像是马在打响鼻儿一样。

他听到衣柜外面发出几声吃惊的尖叫声,然后他们开始有了动作:一个罐头盒掉在了金属板上,人们乱作一团。

“别走!”阿贾用英语说道,这句话他尽了自己的全力把口音拿捏到最好(希望衣柜外的人能听明白)。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有人用英语问他是谁。音调清晰,阿贾听得很清楚。他觉得对方应该是个黑人。但是在衣柜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衣柜外是个什么情况现在也不好说。

印度朋友觉得自己应该机警点儿。大多数非洲人都是泛灵论信仰者,他们觉得一切事物都是有生命的,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仙境一样。如果不和他们实话实说,他们一定会觉得是衣柜在说话,然后撒腿就跑,逃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这样一来他唯一活着出去的机会就没了。他努力安慰自己说这些人不是那种泛灵论者,只是穆斯林而已,况且现在是在卡车上,就是他们想马上离开,也跑不了多远。

“好吧,既然你们问了,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阿贾达沙特胡·拉瓦什。”印度朋友努力地装着牛津腔,他觉得这样说话也可以增加自己说话内容的可信度,毕竟一个衣柜是不可能有这么地道的口音的,“我来自印度的拉贾斯坦邦。说出来可能令人难以置信,我在法国,不,瑞典的一个家具卖场里量家具尺寸的时候被困在了这个衣柜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能告诉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吗?谢谢!”

“我们现在在一辆运货的卡车上。”一个声音回答说。

“一辆货运卡车上?天啊!我们在行驶吗?”

“是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真奇怪,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但既然你们说在行驶,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你们。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下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英国。”

“希望是最终目的地。”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希望?不确定方向你在一辆货运卡车里干什么呢?”

外面的几个声音用自己的家乡话讨论了一会儿。几秒钟后,一个更粗犷,更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回答了阿贾的疑问。这口气一听就知道是这几个人中说了算的。

这个男人说自己叫维拉热33(法语谐音意为:拐弯),他们一共有六个人,都是苏丹人。其他五个人分别是库格力、巴塞尔、穆罕默德、尼杰姆和昂萨鲁(这些名字您想怎么念就怎么念)。本来还应该有哈桑的,但是他被意大利警察逮捕了,所以现在缺席。他们七个人离开自己的祖国,更确切地说是离开南苏丹的Djouba34市已经一年了。他们从非洲到欧洲,经历了一段可以媲美儒勒·凡尔纳大作的航海历程。

从南苏丹的Selima市,他们七个越过了苏丹国境线先到了利比亚,后又到了埃及。在埃及,那些帮他们越境的埃及人把他们带到了利比亚,先是到东南部城市Al-Koufrah,然后又到了利比亚北部城市班加西。然后他们又被送到了的黎波里,他们在那儿工作了8个月。一天晚上,他们被安排上了一艘偷渡船,船上还有其他60个人,目的地是意大利的一个叫兰佩杜萨的小岛。很不幸,他们被海关的人逮捕了,被带到意大利的卡尔塔尼塞塔岛上。一些不法分子帮助他们逃了出来,代价是他们的家人得交给这些人1000欧元。1000欧元,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们把自己身上的钱凑了凑,交了。只除了哈桑,也许他永远都出不来了。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又被送上了火车,从意大利到了西班牙。到了巴塞罗那之后,他们觉得这个城市是在法国的北部,在那儿待了几天之后,他们修正了自己的错误,又坐火车前往法国,准确地说是前往巴黎。简单说来,就是这些偷渡者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走完了一位合法旅行者11小时的飞机就能搞定的路程。一边是迷茫又艰辛无比的整整一年,一边是坐在飞机上舒舒服服的11小时。

维拉热和他的同伴们在巴黎待了三天,然后又坐火车前往加莱,准备从加莱再去英国。他们在加莱停留了十天,这十天里,红十字会的志愿者们帮了他们大忙,给他们提供了食物和住所。红十字会的这种举动也帮助了当地的警察,让警察知道了这一地区大致的非法移民数量。比如说红十字会提供了250套餐具,那就说明这儿至少有250名偷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