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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所有人都笑了。

接着,他吮着食指指肚,又举起它,皱起眉头,望着地平线,又变成了你的老朋友巴戈。

“我想想,今天风很大。没错,没错。情况很复杂,甚至可能性命攸关。我们最好老老实实待在离港口不远的地方,稍微游一会儿,就赶快回家。”

“可是大海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一丝风都没有。”尼克抗议说。

“看,孩子,我是航海的老江湖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要是不想理会我的忠告,我现在就下船,而你们会完蛋的。当你们被浪拖到马约而卡,才会想起我的话。在我年轻的时候……”

船在海面上轻柔地滑行,发动机那像干咳的老烟鬼一样的爆破声妨碍了谈话,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迷失在远方,什么都无须多说。美最大的优点就是经常让人沉默,让人躲避,我感觉到尼克肉乎乎而温暖的小手握在我的手中。孩子们在基连的指点下轮流掌舵。埃德加骑坐在船头,就像我从小做的那样。索菲亚闭着眼睛喝着啤酒。巴顿趴在我的脚下,打着瞌睡。佩普,出于职业习惯,不得不努力睁大双眼,当其他人都闭目养神的时候,还在给我们拍照。妮娜在马达的轰鸣声中睡着了,卡罗琳娜将她抱在膝头,而乌戈正在晒太阳。我们在一个小小的海湾靠岸了,那里只有另外两艘船,船上的人礼貌地跟我们打招呼。水是如此清澈,仿佛用脚就能触摸到乱石嶙峋的海底,但实际上它有二十多米深。当发动机轰隆隆的催眠曲终于停止,所有人都一下子从白日梦中醒来,仿佛被催眠术士打了响指。游泳专家巴顿(这个品种的狗都如此),开始激动不安地吠叫,上蹿下跳。埃德加第一个潜入水中,母狗紧随其后跳进了水里,差点跳到他脑袋上。孩子们准备从小舷梯下去,而基连在乌戈的帮助下,确认船已经停好。

“我刚发现一件事情,”索菲亚突然喊道,“我忘带泳衣了。”她用小女孩般淘气的表情看着我们。男人们继续着手头的活计,假装没听见。乌戈在太阳镜后面扬起一条眉毛,难以察觉地笑了,但还是继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基连斜眼瞧了瞧她,继续使劲拉锚绳,也许动作跟一分钟前比稍显干涩。佩普,双眼没有离开取景器,却羞怯地把镜头转向了大海。而早晨从床上一起来就穿着泳裤的尼克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索菲亚是个笨蛋。怎么能连泳衣都忘了呢?”

“你光换衣服就花了半个小时,我们在车里等你热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现在你却说忘了穿泳衣?”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没错,正是如此。我太煳涂了!”

“没错……”

“那就裸泳吧,”卡罗琳娜说,“不管怎么说这是最舒服的。”

而索菲亚就像在冬天到达某个公共场所时脱掉她的皮风衣一样优雅而自然地——当她喝多了,对我说了一千次有多爱我以后倒头睡在沙发上或者草地上的时候也是一样——让那件已经褪色的玫瑰色和灰色相间的条纹长裙从肩头滑落,轻盈地跃入水中。她的身体像一道焦糖色的闪电,以一个专业游泳运动员的优雅和精确进入水中,悄无声息而没有水花四溅。

“把手伸进去过的应该只有那个可怜的妇科医生和其他几个倒霉蛋,至于说看到过的,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卡罗琳娜叹息道。

我站在梯子上,慢慢地走进海里,冰凉的海水令我颤抖,令我毛发竖立,也令我怒火中烧,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最后我终于投降了:松开扶手,任凭针扎似的冰凉将我包围,闭上眼睛,把脑袋浸入大海,水母般的头发漂浮在海面上,身体终于轻飘飘的了。它接纳了我,祝福了我,溶解了我。我想,或许大海会成为我最后一个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