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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你生我的气。你懂吗?我无法忍受你生我的气。我会很难过。”

我又笑了。

“没错。你会非常难过。”

“你可以笑,但这是真的。”

“我没生气。”我说。但是在头脑中,我已经开始计算还有几分钟他将离开,而我又将恢复孤独,失去你的痛又将卷土重来,一切又都开始了。朋友们和孩子们所有的爱都无法抵御你不在了的打击。我需要紧紧地抓住一个男人才不会飘出去。据说大部分女人都是通过男人在寻找她的父亲,而我找的却是你,甚至在你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任何一个不诚实的精神病医生都可能从我身上发一笔横财,但我的医生却坚持让我去找一份工作。

“你在想什么?这一刻你的心思还在这里,下一刻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遥远的地方。”

“我在想我很累。”

“哪方面累?”

“我不知道。什么都让我疲惫。白天、夏天,真的非常累。我想我需要睡眠。”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夜?好吧,有过一次,最开始的时候。第二天我还给你做了早餐。”

“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很想和你一起睡。纯睡觉,我是说。”

“但是会发生深夜强奸。”

“不同之处在于那不是一种强奸。”

他走了,跟往常一样,我们没有做出任何约定。我在教堂的入口处坐了一会儿,听见镇子里热闹的喧嚣声,那是夏季最沸腾的时刻。我想知道现在是谁在统治“边界”酒吧的舞台,哪些嗑着药的疯子会去克雷乌斯角看日出,而在豪斯特尔,每天夜里打烊前的最后一首歌是否还是《我是该走还是该留》。我们失去的第一顶桂冠,也许还是唯一不可能失而复得的一顶,就是青春。童年可以不算在内,因为孩子们并不知道,几年以后属于我们的精力、能量、美丽、自由和纯洁都会被无情剥夺,而即使是我们这些最幸运的人也都将别无选择地将其挥霍一空。

回到家,所有人都已经上床睡觉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进索菲亚和小达尼尔的房间,他们睡上下铺。整个夏季别墅有点像一个夏令营营地:当天色渐亮,我们围在巨大的木头桌子旁边吃早餐,感受着每天一大早就跟朋友们欢聚一堂的快乐;穿着睡衣或者泳衣,眼睛里还都是眼屎,有时候带着宿醉,有时候容光焕发,谈论着前一天所做的事;为孩子们冲高乐高;讨论着现在就喝一杯啤酒会不会太早了;排定大家轮流淋浴的顺序,被排到最后的那个人会高声惨叫,因为轮到他的时候热水已经用完了,只能用冷水冲;一长排因为海里的盐而褪色僵硬的毛巾,在太阳下等着晒干;为了充分利用空间并容纳所有可能来的朋友而放着双层床的房间。我钻进了索菲亚的被窝。

“我一点也不困。”我对她耳语道。

“什么?什么?怎么了?达尼尔?”她勐地推了我一下。

“没事,没事,是我,我刚回来。”

“怎么样?”她说,摘下玫瑰色的缎子面罩,微微欠起身。

“还好,一如既往。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就不得不走了。”

“好吧。”

“可是现在我睡不着。”

“当然,这很正常。因为你们没能做爱。未能如愿以偿的性爱总是令人失眠。但是我哄达尼尔睡觉哄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跟任何男人热吻,所以我真的困了。”

达尼尔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要是醒了,我会杀了你。”索菲亚小声说。

“你的盛夏精神到哪儿去了?”

“睡着了。”她回答说,又戴上了面罩。

我在她身边躺了一会儿,期待着她能想起我是一个可怜的孤儿,需要有人来安慰,但是几分钟以后,达尼尔不再翻身,而她也开始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想知道那个神秘的陌生人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也许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