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页)

“天哪,马奇,我帮你打出来,”他说,“你来说,我照着写。对了,也许我们该教你学打字了。”

“提交书面建议的截止日期已经过了,”我说,“纸上是这么写的。”“嗯,他说得没错,”妈妈说道,“照市议会网站的规定,马奇现在只能亲自到场讲话了。”

“你觉得他真能做到吗?”迈克舅舅说,“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主动跟别人说过话?”

“我可以的。”我说。

迈克舅舅把两只手一摊,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活像一棵树。很快,他的手又放了下去。“也许是吧,但你从来没这么做过,”迈克舅舅说,“我是这个意思。”

“我们不该让他试一试吗?”斯蒂文斯小姐说道。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个好主意。”迈克舅舅说。这是他第三遍说这句话。

“好吧,”妈妈说,“我们以后再谈这件事吧。现在,马奇,我只想让你知道,五月二十日那天,你可以去市议会讲话,我们允许你这么做。与其让你给警察打电话,做一些推倒栅栏之类的事情,还不如让你去市议会。”

“那就好,”我说,“我会准备好的。还得做些调查,到时候好拿出一些关于鹰树的综合数据,还有——”

“市议会关于这个议题的听证会在三星期之后,”妈妈说,“还有二十一天时间。”

“我知道。”我说。

“好了,马奇,”妈妈说,“我们都同意你去市议会了。现在,我希望你立刻上床睡觉,好吗?我知道你想晚点睡,但今天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不许爬树,不许做准备,不许胡思乱想。我们明天早上再谈,好吗?”

我照做了。

那天晚上,我起床去楼下倒水喝。刚要下楼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了迈克舅舅的声音。他还坐在我们家的客厅里,正在和妈妈谈话。我快速地朝楼下瞥了一眼,然后立刻退回来。斯蒂文斯小姐已经走了,迈克舅舅还坐在那儿,和妈妈说着话,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我听到他们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个好主意。”迈克舅舅说道,第四遍。

“嗯,我觉得我们得帮帮他,”妈妈说,“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接触社会。他是真的有话要跟大家说,我们应该鼓励他。”

“是的,我同意,他很有志气。只是这似乎太超出他的能力之外了——去市议会当众讲话,他甚至都做不到直视自己老师的脸。这就好像一个连走路都没学会的小孩想去爬珠穆朗玛峰一样。我的意思是,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困难——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况是马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那可能会伤害到他。万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出了洋相怎么办?他会产生失败感,觉得自己没能拯救LBA树林里的那棵树,搞不好会还把自己进一步封闭起来。”

站在夜晚的走廊,就仿佛身处高高的树上,树顶近在咫尺。我交替着晃动手指,模仿树叶婆娑的样子。可这与在室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知怎的,这样做使我呼吸加快、脉搏噗噗直跳、脑袋生疼。我停止了手指的动作,呼吸的频率却依然在不断加速,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我只是觉得该让他试一试。”妈妈说。

“好吧,我会尽力帮忙的,”迈克舅舅说,“可要是这回碰了壁,搞不好会影响到另一场听证会。一旦他努力了,结果却还是失败,他整个人都会崩溃的。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珍妮特。”

我不知道迈克舅舅在说些什么。

“自残倾向鉴定听证会在五月二十九日,”他说,“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市议会那件事之后一个星期。”

迈克舅舅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时间很不凑巧。要是他在公众面前失态或者崩溃的话,他的社交能力会因此产生长期性的可怕影响。这有可能成为另一场听证会的把柄,还会影响到你,让人觉得你没有能力当一个称职的家长。”

我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感觉到走廊的墙壁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似乎是远处开过了一辆火车。我还听到阁楼上的某个地方有只老鼠爬过的声音。我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发现那声音在墙壁之间产生了回响。而在屋外,一阵风正吹拂着大叶枫的树叶,忽左忽右,忽左忽右。

“你不懂,”妈妈说,“作为他的妈妈,我今天必须做出对马奇来说最好的决定,而不是一味地考虑自己的需求,担心自己作为家长的能力是否会被质疑。”

树叶在我脑中摇晃,忽左忽右,忽左忽右。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容易理解一些。我希望在我的脑子和别人的耳朵之间接一根电线,这样,他们就能听到我在想些什么,我也能理解他们在想些什么了。不知道那根电线会是什么样子,黑色的,还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