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想到解决氮循环问题的可行方案。

每个星期天的礼拜结束之后,妈妈都会在教堂后院里与其他人一起喝咖啡、聊天。我则会吃点曲奇饼,看看书,偶尔还会有人过来和我聊天。有些人让我感到很不自在,弄得我不得不乱晃双手、发出怪声,然后我们就会提早回家。也有些人不会让我感到不自在,比如皮埃尔。

皮埃尔是伊尔莎的丈夫。他在常青藤州立学院教授植物学与科学。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伊尔莎还是一个植物系的本科生。后来,他们俩一起进修植物学硕士学位。但读到一半,伊尔莎遭遇了一场事故,几乎丧命。作为幸存者,她说当时出现了一个奇迹。那件事之后,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发生了改变,于是离开了植物系,专修神学。最后,她成了一名牧师。

皮埃尔是一名植物学家,他经常与我谈论树。他知识渊博,对树无所不知,可他从没要求我叫他史密金斯博士或史密金斯教授,尽管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这么叫他。

皮埃尔是唯一答得出我所有问题的人。他喜欢我的问题,并且从不对我感到厌烦。

爬上恩格曼云杉的那个星期天,我一看见皮埃尔就走过去对他说:“今天早上,我在想氮循环的事,”我说,“大卫·铃木与氮循环。”

“嗯,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马奇。”皮埃尔说,“早上好!”他一开口,嘴里的饼干屑就飘到了我的衬衫上——当时他正在吃饼干。我不顾衬衫上的饼干屑,继续跟他说话。

“我试图模仿氮循环的过程,把鲑鱼埋在树林里,”我说,“这能帮助树长大,你知道吗?”

“啊,”皮埃尔说,“恐怕进行得不太顺利吧,对吗?”

“没错,不顺利。”我做了一个皱眉的动作,我记得,当事情结果不如意的时候,人们总会感到失望,希望皮埃尔能从我的脸上看出失望的表情,“我想,靠我的一己之力是无法修复氮循环的。”

皮埃尔是一个很棒的聊天对象。有时,他会对我非常有帮助。比如,他曾解释给我听,当一个人朝你伸出一只手的时候会希望你抓住它,轻压一下,或者有礼貌地上下晃动一到三秒,然后放开。皮埃尔说,这是一种问候礼仪,但我不需要对他这么做。谢天谢地,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么做。我不喜欢接触别人的皮肤。

“你了解莱莫什的氮循环理论吗?”皮埃尔说。他吃完了饼干,用餐巾擦了擦手。

“不了解。”我说。

“为了证明植物利用腐烂的鲑鱼做养料,莱莫什博士在当地寻找氮元素,结果找到了氮的同位素氮15—一种只存在于太平洋深海中的元素。”

皮埃尔说话的时候喜欢用手指捻自己白色的胡须。我喜欢看他的手指在胡须中来回穿梭,这让我想起树上的苔藓。

“在太平洋西北岸的雨林中,树木的年轮里就有氮15的存在。”

“对,对,聪明的孩子,”皮埃尔说道,“这就让科学家们提出一个问题,氮的同位素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呢?终于,莱莫什发现鲑鱼会游到山间的河流中产卵,然后被熊捕捉,埋在树林里。”

“我说的就是这个,”我连忙解释,“是熊在帮助古树生长。”“说得没错,不过还有更妙的一点!”皮埃尔打了个响指,抓起另一块饼干,顺便嘬了一口咖啡。我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能比熊帮助树生长更妙的?

“你看,”皮埃尔说,“这个循环到这里还没停止。就在鲑鱼为树林提供养料的同时,树林也在保护着鲑鱼的栖息地。相对于没有鲑鱼的河流来说,鲑鱼密集的河流两岸树木更加繁茂。鲑鱼腐烂产生的氮元素让那里的树长得更加高大,树冠遮蔽了河流,使河水的温度更适宜鲑鱼的生长。简直太妙了,不是吗?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你懂我的意思吗?”

氮循环的话题结束之后,皮埃尔问我周末是怎么过的。我告诉他,我在雷尼尔山上爬了一棵恩格曼云杉,还向他描述了那棵树的松果和松针,以及我是如何确认那是一棵恩格曼云杉的。

“我记得我也曾爬过一棵恩格曼云杉。”皮埃尔说道。然后,他就对我讲了他爬树的过程。

“我记得,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树,”他说,“就像一条庞大、直立的冰封巨龙,扭曲着身体面朝天空,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地扑入云端。它的利爪稳稳地盘住石块,深深地扎进泥土里,双腿蹬地,展翅欲飞。”

他停了下来,朝我这边微微侧身。我把视线从他的胡子上移开,我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过了一会儿,皮埃尔终于记起了我的习惯,于是又把身子转了回去。他不是那种说话的时候非要盯着我看的人,这也是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