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Twilight(第4/13页)

这是蒋木说的。

蒋木喜欢坐在操场角落的废弃器械架上,然后看着天空发呆。

铁锈长在废弃的器械支臂上,原本蓝色的运动器械已经被风霜雪雨侵蚀得认不出模样,锈迹斑斑。

但是坐在上面,依旧有铁的凉。

很多人说,蒋木患有轻度抑郁症。

他不合群,不爱和班里的男生聚在一起,留着长长的违反校规校纪的刘海儿,盖住乌黑的睫毛,身体瘦削的他喜欢穿极其宽松肥大的校服,白色和蓝色相间。眉清目秀,帅倒是不算,但是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少女杀手,现在留着就是个“祸害”。

蒋木喜欢单肩挎着包,耳朵里永远塞着一副耳机,MP3里翻来覆去就是播放着那几首歌。有时候即便不放音乐,他也会把耳机塞在耳朵里,这会让他有些许安全感。

毕竟音乐是不会伤害人的。

不放音乐的时候,耳朵被耳塞堵住,全世界好像在真空中消了音,静静的,静静的。

“秦放!”

一声尖锐的喊声刺破夏日的宁静,把绵薄的空气撕裂开。

徐舟舟气冲冲地走向人群,揪着秦放的耳朵,把他拽了出来。

“你就知道踢球,就不知道给我出出招!”

说这话的时候她跺着脚,眼睛是红的,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好像落下来,砸到地上,会变成满地摔碎的宝石。

秦放愣了愣,拿脏兮兮的半袖背心蹭了蹭脸上的汗,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02

徐舟舟是典型的外向过头的女孩儿,性格跋扈,热情四射,谁要是惹了她,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她的同桌朱大狗的胳膊被她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朱大狗回家怕被妈妈发现,就拿着各种颜色的水彩笔在手臂上画画,青色的画成青花瓷,紫色的画成紫玉石头,跟他妈说是最近痴迷上了画画。最后搞得大狗妈妈一边哭着心疼,一边拿大狗下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了厚厚一沓水粉纸。

朱大狗当然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对于徐舟舟的跋扈,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很多人也早有耳闻。食堂打饭的大师傅总是挤眉弄眼地调戏刁难女同学,还死不认账。有次遇上徐舟舟,大师傅刚眉飞色舞地准备骚扰她,她端起酸辣汤就从递出饭的小窗口直接泼了进去,放多了胡椒的酸辣汤弄得大师傅的眼睛又红又肿。师傅在家休息了整整一星期,回来后总会给她多放一块红烧五花肉,再客客气气地把饭钱的零头抹掉。有时遇上学校的混混儿、流氓欺负女生,哪怕与被欺负的女生素不相识,她也会挺身而出。面对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徐舟舟抄起一个暖水壶朝着对方脑袋就抡过去。胖子脑袋流着血,哭着喊着就跑了。

徐舟舟说她爸跟她说过,女孩子打架要想赢,就要拿出不怕死的架势,这样对方看你不要命,就会服软、认输,朝着北边逃跑了。

事后她爸知道了,气得腰直抽筋。

后来徐舟舟回想起来,爸爸说的好像是,女孩子面对困难,要像打仗一样,拿出打死也不认输的信念,困难就会像逃兵一样败北了。

徐舟舟喜欢蒋木。

这听起来就好像是个笑话,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酷如冰,凑到一起就叫“违和感”,隔着八丈远还是看不惯,最好一人一世界,老死不相往来。是的,徐舟舟和蒋木,说得好听些叫彼此不适合,说得直白点儿,就是冤家路窄、八字不合。

蒋木喜欢独处、听歌、看日落,留着长长的刘海儿,眼神忧郁空洞。老师总说他没精打采,像抽了大麻。而徐舟舟是煮沸了的水,炸开了的烟花,喜欢一个人就要全世界都知道。

的确,她也做到了。

徐舟舟每天都会去蒋木的班级门口等他,下课十分钟,只要能看一眼便知足了。那时候,徐舟舟就盼着蒋木上厕所,因为不上厕所,蒋木是不会出来的。后来早操、放学,徐舟舟都要跟着蒋木。

蒋木戴着耳机,一个字都不说,徐舟舟就默默跟着他。

从三五小群体,到全班,到全年级,徐舟舟喜欢蒋木这件事就好像一滴墨滴在清水里,很快就蔓延开来了。大家谈论着徐舟舟和蒋木,沸沸扬扬。当徐舟舟出现在蒋木班级的门口时,大多数女生都会低头咬耳朵,大多数男生都会凑过去起哄。

徐舟舟攥紧拳头,冲进蒋木班里,站在讲台上,用发颤的声音说:“蒋木,我喜欢你!”然后红着脸扭头跑掉,一边跑,一边傻笑。

冬天清晨,蒋木的课桌上会摆好热乎的豆浆,虽然每天傍晚值日生都会在垃圾桶里看到这杯完好无损的豆浆;夏天早晨的黑板上,时不时会出现“我喜欢你”几个大字,逼得蒋木总要第一个来到教室,然后生着闷气把黑板擦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