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东京热但是北京冷

总有一天我们会脱掉校服,扔掉书包,剪掉奇怪的头发,嘴里再也不说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听说活着就会有不快乐,但是同样的,只有活着才会找到快乐。

我们成长的过程是个矛盾体,简单又复杂。

1

北方天气比较干燥,多数老人都会有呼吸道疾病,奶奶上了岁数,就算已经乖乖地戒烟两三年,最后也没能逃脱掉厄运,尤其到了冬天的时候,更是连门都不可以随便出,因为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带钥匙,家里不会没人,窗户下面只要有小伙伴的召唤声,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冲出家门,根本不用担心其他。

那时候真好,在雪地里随便奔跑,摔倒了也不觉得疼,体力无限,零下30多摄氏度的天气,照样赤着手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球和小朋友们互相扔来扔去,打得彼此人仰马翻。

人仰马翻分好多种,在我们那儿的形容有狗吃屎、石子飞、脚打滑,以及老太太钻被窝,等等,根据难度系数的不同,跌倒了,再站起来的时间也不同。

我笨,经常以各种姿势倒地不起,然后看看没人再打我,我才起来,然后再被打得人仰马翻。在我的心里,我猜,只要没有人再理你,你一定就会再站起来。

后来,奶奶倒在床上不起来。姑姑们一直哭,我回头看看,看见爸爸也哭,我没哭。我心想,大家如果都不哭,奶奶就会站起来。

冬天真冷啊,冷得把刚刚被感情融化的一点雪,又冻住,冻得硬邦邦,用手捧不到,团不成雪球。

奶奶再也没站起来,我也哭了。

2

情窦还没开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就是我必须记得出门带钥匙。我很不习惯,时而忘记,时而搞丢,我妈被气得经常骂我,骂得咬牙切齿,说我一个男子汉什么都做不好。

现在回想我妈可真逗,我那时候对女孩子都没兴趣,我算什么男子汉。

经过家里来往诸多亲戚的一致提议,为了防止我再次忘记或者丢失钥匙,决定让我妈找一根很像鞋带的绳子把钥匙穿过,系一个死结,然后日日夜夜套在我的脖子上,安全系数马上增加到五颗星。

在东北的冬天里有一个忌讳,就是在室外的时候千万不要让金属的东西碰到嘴唇,否则就会像北京遇上西雅图一样,黏在一起,不可分割。

我不在乎,照样出去跟小伙伴在雪地里奔跑,摔倒,打雪仗,依旧打得人仰马翻。

故事王被我一个偷袭弄得满身是雪,滑稽得要死,只剩两只眼睛。他追我,我狂笑然后逃跑,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四处晃啊晃,我一个跳跃,钥匙黏在了我的嘴上。

几个人都发现了这个情况,说要尽快拿下来,我一闭眼一咬牙手使劲一拽,钥匙下来了,嘴唇也出血了。

刚刚被我偷袭的故事王说:“没事吧,继续玩吗?”

我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看到手指上沾着的血说:“我有点累了。”

那时候才感到疲惫,站在雪地里,一阵寒风从我们的身上吹过,几个人都打了个寒战。黄昏的夕阳落在我们稚嫩的脸上,白白的和雪一样,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悄悄地起了几个小疙瘩。

故事王紧了紧自己的棉袄,扫去了一些身上的雪,嗓子的声音还有些尖,鼓了鼓被冻得通红的脸蛋,说:“那好吧,我也冷了,回家吧。”

回家以后我还没来得及向我妈抱怨我嘴上受伤的事,我妈就先狂风骤雨般地骂我,说:“都上中学了,还把衣服弄得这样脏。”

洗了手,吃了饭,写过了作业,我躺在我的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啊,玩的时候知道累了,雪再也不是常温的了,写过作业就想马上睡觉了。

关灯吧,我睡了,心里忽然想起隔壁班的一个姑娘了。

3

故事王和歌神是我上初中以后最先接触的朋友。

因为稚嫩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出奇一致,所以整天混在一起,不以学习为目的,不怕考试出成绩,组团网吧打游戏,觉得学校没意义。

故事王长得有亲切感,胖乎乎的,活脱脱是块加了水的海绵宝宝,不是话痨,但说出的话我都觉得特有意义,且对人生关系重大,甚至有时候我怀疑他如果离开学校再过几年之后,会不会影响整个世界的格局,然后歌神特别认真地告诉我,说:“一定会的。”

歌神的学生时代就像一本小说,不喜欢被人碰头发,课桌只当作枕头,一群损友,一身干净的校服,一个日夜陪伴自己的篮球,CD买好多,自己唱来唱去,被好多女生暗恋。一个爱唱歌的校园男神,简称叫作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