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闻(第4/5页)

“他病了,卡特丽娜。他很抑郁。不应该给敏感的人机会去做那些他们……”她有些愤怒,拿纸巾擦了擦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女人肯定非常无情,无情。想想他们还把露易莎搅和了进去。她是个地方法官,天哪!一个法官应该能明辨是非。这个人,我倒很想现在就去那儿把他带到这里来。”

“事情很复杂,妈妈。”

“不,不复杂。他很脆弱,她压根儿就不应该考虑这个主意。我真震惊。那个可怜的男人,那个可怜的男人。”她从桌边起身,拿起剩下的鸡肉,怒冲冲去了厨房。

露易莎看着她离开,有些不知所措,母亲从不生气。我记得上一次我们听见她提高音量应该是1993年。

父亲摇了摇头,心思显然在别处。“我刚刚在想——难怪我没有见到特雷纳先生。我在想他会在哪儿,我还以为他们全家一起度假去了。”

“他们……他们已经走了?”

“这两天他都不在。”

露跌坐在椅子上。

“噢,见鬼。”我说,然后拿手捂住托马斯的耳朵。

“就是明天。”

露看了看我,又看向墙上的日历。

“8月13日。明天。”

那天露什么也没做。她比我先起床,透过厨房窗口向外看。下雨了,然后天放晴,接着又下雨。她和外祖父一块儿躺在沙发上,喝着母亲给她泡的茶。大约每隔半小时,我发现她就悄悄地看向壁炉台确认时间。看着就让人难受。我带托马斯去游泳,好说歹说让她一起去。我说妈妈会照看他的,如果她想晚些时和我一起去商店的话。我还建议带她去酒吧,就我们两个,但她拒绝了每一个提议。

“要是我犯了个错误该怎么办,特丽娜?”她说话时声音很轻,只有我听到了。

我瞥了一眼外祖父,他的注意力在比赛上。我估计父亲又偷偷摸摸帮他下了赌注,尽管他在母亲面前否认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我应该跟他一起去呢?”

“但……你说你不能。”

外面天空阴沉。她透过洁净的窗户看着阴郁的天空。

“我知道我说过,只是我简直不能忍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表情有些委顿。“我受不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我不能忍受都没能去说再见。”

“你现在能去吗?试试搭航班去?”

“太晚了,”她说,闭上了双眼,“我没法及时赶到那儿,离一切结束只剩两个小时了,我在网上查过。”

我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五点半以后他们不做这个。”她困惑地摇了摇头,“因为瑞士的官员要在场。他们不喜欢……办公时间以外作证明。”

我差点笑出声来,但我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好。我不能够想象去等待,就像她这样,等待知道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我从没像她爱威尔那样爱过一个男人。我爱过男人,当然,也想跟他们共度良宵,但有时我怀疑我缺乏敏感芯片,我不能想象为某个男人伤心。唯一有可比性的人是托马斯,如果托马斯要在一个陌生的国家等着死亡,一想到这个,我的内心就有东西翻转个不停,太可怕了。所以我把这个也锁在了我头脑中的文件柜的后面,在标着“不能想象”标签的抽屉下面。

我坐在沙发上我姐姐旁边,我们默默地盯着三点半的“少女马会”,接着是四点的“障碍赛”,然后是接下来的四场比赛,神情专注,仿佛真的把所有钱都押在了胜者上。

这时门铃响了。

露易莎迅速离开沙发走到门厅。她打开门,她扭开门的样子让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但门前并不是威尔,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涂着厚厚的妆,很衬她,头发剪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她收好伞,满脸堆笑,取下肩上的大包。我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威尔•特雷纳的妹妹。

“露易莎•克拉克?”

“什么事?”

“我是《环球时报》的记者。能和你聊几句吗?”

“《环球时报》?”

我能听出露易莎声音中的困惑。

“报纸?”我走到我姐姐身后,这时我看见了那个女人手中拿着记事簿。

“我能进去吗?我只想跟你聊一聊威廉[55]•约翰•特雷纳。你为威廉•特雷纳工作,是吗?”

“无可奉告。”我说。趁那个女人还来不及说点别的,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姐姐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厅。门铃又响起来,她向后缩了一下。

“别应门。”我向她发出嘘声。

“可——”

我把她推上楼梯。天哪,她速度慢得不可思议,像是半睡半醒。“外公,别应门!”我喊道,“你告诉过别人吗?”我们到达楼梯平台时,我问。“肯定有人告诉他们的。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