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赛马(第5/6页)

雨停了,但大风侵袭过的道路荒凉不堪,棕绿色的路面遍布被丢弃的赌签,视野所及平坦而空洞。由于雨水,停车场车辆稀疏,我们只能听到远方赛马隆隆经过时通过天朗扩音系统传来的失真的声音。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回家,”内森擦了擦嘴,说道,“这儿很好,但是我们最好避开交通拥挤时间,嗯?”

“好的。”我说道,把餐巾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箱。威尔拒绝吃猪肉卷的最后三分之一。

“他不喜欢吃吗?”内森开始推着威尔过草地时,那个女人问道。

“我不知道。要是没人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稀奇的话,他会更喜欢吃的。”我说,然后狠狠地把剩下的部分扔进垃圾箱。

但是到达车旁边,重新上坡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在马场待了几个小时,来来往往的车辆已经把停车场变成了一堆烂泥。即使内森力大无穷,再加上我坚实的肩头,我们也连去车旁的一半路程都走不到。轮椅的轮子打滑,嘎嘎响个不停,没法平稳地走完最后的几英寸。我和内森在泥地上踉踉跄跄地滑行,泥都堆到了我们的鞋边。

“这样行不通。”威尔说。

我不想听他说话,我不能忍受这一天要这么狼狈地结束。

“我觉得我们需要帮助,”内森说,“我都没法再把轮椅推回路上,陷进去了。”

威尔叹息了一声。他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厌倦。

“威尔,要是我往后倾斜一点,可以把你背到车前座,露易莎和我再想办法把轮椅弄进来。”

威尔紧咬牙关,说道:“我可不想今天最后被人扛在肩膀上。”

“对不起,伙计,”内森说,“可是单凭露和我没法处理这件事情。露,你比我更具有外貌上的吸引力,你去叫些帮手来吧?”

威尔闭上双眼,紧咬牙关。我跑向看台。

我不敢相信听说有辆轮椅陷在泥地里时,这么多人都会拒绝别人的求助,尤其发出求助的是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脸上还挂着亲切的笑容。我平常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是绝望之下,我变得无所畏惧。大看台上,我从一群观看赛马的人走向另一群,问他们能否抽出几分钟帮个忙。他们打量我和我的衣着,好像我在设圈套。

“帮一个坐轮椅的人,”我说,“轮椅卡在泥里了。”

“我们在等下一场比赛。”他们说。或者,“对不起。”或者,“要等到两点半以后了。我们在这一场上下注了。”

我甚至都想逮住一两个骑师,但等我走近围场时,我发现他们比我还弱小。

到达马匹展示圈时,我已经怒不可遏了。我怀疑我在对人咆哮,而不是微笑。让人喜出望外的是,那群身穿斑纹马球衫的小伙子还在那儿。他们衬衣的后面写着“马克的最后一战”,他们紧抓着比尔森和坦南特的特大啤酒罐。他们的口音表明他们来自东北,我敢肯定在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他们都没怎么断过酒。我走近时他们欢呼起来,我忍住向他们伸出中指的冲动。

“笑一个,甜心。这是马克的男性周末。”有人含糊不清地说道,一只咸猪手摸上了我的肩。

“现在是周一了。”我退缩着推开他。

“你在开玩笑。已经周一了?”他向后打了个趔趄,“好吧,你应该亲他一下。”

“实际上,”我说,“我来这儿是找你帮忙的。”

“啊,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宝贝。”说这话时,他给我抛来一个媚眼。

他的同伴们在他身旁轻轻晃动着身体,就像水生植物。

“真的,我需要你帮一下我朋友,就在停车场那边。”

“啊,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帮上忙,宝贝。”

“嘿,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你下注了吗?我这场下注了。”

他们向跑道那边看了一下,已经失去兴趣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停车场,看到了威尔蜷缩的身体,内森正徒劳地拉着轮椅的把手。我想象着自己回到家,告诉威尔的父母,我们把威尔昂贵的轮椅留在了停车场。然后我看到了归营鼓。

“他是一个军人,”我大声说道,“退伍军人。”

他们一个个转过身来。

“他在伊拉克负了伤,我们不过是想让他能好好地在外面玩一天,但是没人帮我们。”我说这些话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老兵?你在开玩笑吧。他在哪儿?”

“停车场。我请求了很多人,可他们就是不愿意帮忙。”

似乎过了一两分钟他们才领会我的话,然后他们惊讶地看着彼此。

“来吧,弟兄们。我们可不能不管不顾。”他们在我身后东摇西晃地走着,互相叫嚷,“那些百姓……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