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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她说。她有点儿生气,只有罗伦能惹毛她。

“多谢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侮辱。这是好事。这对你是好事。”罗伦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在玻璃桌上。

“你觉得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了,对吗?说某个人是贤妻良母,就相当于说她不过是个妻子和母亲。只不过是妻子和母亲。也就是含蓄地说这是个可怜的女人。”

“你想多了。”罗伦说。

“我想多了吗?或许我想多了的是,上两辈做了贤妻良母的女人都被人鄙视。拜托,罗伦,我太了解你了。不要对我屈尊俯就,告诉我这是赞美。”

“你太敏感了,这话根本就没有讽刺的意思。”罗伦说,“你真的很棒。就因为我指出你有多棒就把你惹毛了?”

“感觉你好像在强调我们之间的不同。好像我做出了你永远都不会做出的选择,就因为,我说不清,就因为我蠢,因为我老套或者什么的。”

“是啊,你从来没想过我会犯什么错。”罗伦说,“就算我的行为处事不合理,你也从来没表现出觉得我很疯狂的样子。”她站起身来,“我去洗杯子。”

“放着吧,我待会儿会洗。”沙拉说。她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怒气化解掉,根本不需要澄清什么误会。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情况虽然不同,但是最后基本上都一样。

罗伦在沙发上坐下。“好吧。”等了一会儿,她说:“露露似乎对当外婆这事还挺坦然的。”

“妈咪娜,她跟你说了吧?”沙拉哧哧地笑了。

“说了。”

“真是搞笑。我这一辈子就听她对几个酒店服务员说过一次西班牙语。怎么现在突然成了abuela[1]了。”

“你忘了那个大楼管理员了,就是十一号街的那个。是叫雷蒙吧?露露当时跟他说话用的就是用西班牙语。”

“大楼管理员?”沙拉几乎记不起来了。

“我们搬进去后不久,她去看我们,带着一大堆装饰公寓用的东西。后来她看到雷蒙,就用西班牙语对他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说他必须照顾我们之类的。我听不太懂,但是大致可以猜到她的意思。”

“我都不知道。”沙拉说。她确实记得那天露露带着灯饰、垫子、一些相框、一张咖啡桌、一盆花、一个花架和一大堆东西到她们那间小得可怜的公寓。垫子把整个起居室都铺满了。“怎么感觉十一号街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比我们上大学还久远,比我们十一岁的时候还久远。”

“确实。我也很纳闷,为什么?”

“你知道吗,其他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十一岁的时候,跟你在一起的情景我都记得。我记得最清楚的情景都是跟你在一起的。我们在康科德度周末,骑马,偷爸爸的烟。”

“我也记得那些事。”罗伦说,“还记得星期天吃晚饭的时候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葡萄酒。你妈妈给我倒了一杯,就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妈妈在喝酒方面一直都很擅长讨人喜欢。”

“露露在各方面都很擅长讨人喜欢。我现在就能想象出,亨利十岁的时候,她给亨利倒上一点儿解百纳,让他跟大家干杯的情景,你想象得出吗?”

沙拉可以十分清晰地想象出那副情景。罗伦太了解她的家人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你第一次喝葡萄酒。”沙拉说。

“沙拉,你见证了我很多的第一次。我非常肯定,第一次去康科德州就是跟你一起,第一次骑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碰男生的“鸡鸡”,都有你的见证。我们是老闺蜜了。”

“我们不老。”沙拉说,“我们很好。我们很幸福。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就是这个意思。”沙拉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一切都有可能。”沙拉说。这是她最想对罗伦说的话,也是最不能对罗伦说的,因为这会让罗伦发疯,或许她有权发疯,或许这话从某个比你只大三个月零九天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居高临下。罗伦,美丽的罗伦,她有一种沙拉永远都比不上的聪明,有一股沙拉永远都望尘莫及的闯劲,有一种沙拉永远都比不上的力量。她无所不能,但是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什么?”罗伦站起身来收拾桌子,尽管刚才沙拉不让她收拾。

“一切。”沙拉说。她是认真的,“一切皆有可能。”

“或许吧。”罗伦说。


[1] 西班牙语“奶奶”。——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