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秋我和家人吃完饭,傻强给我的小灵通打电话,我下楼看到他,整个人神清气爽地站在那里,衣服干净整洁,拖鞋也换成了一双二手球鞋,他抱着一支大瓶装的可乐,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先是一愣,没等我开口,他就喜气洋洋地告诉我说他打算回家,但有点怕,让我陪他。我听了微微一笑,然后让傻强等着,我跑上楼去拿了几个月饼下来。

傻强路上时不时地傻笑着,抱着一支大可乐拿着几个月饼到了家门口,犹豫半天,我以为他紧张,就打算帮他敲门,但他制止了我,我不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好像在听着什么。

我取下塞在耳朵里的两只耳机,把耳朵顺着门的方向贴过去,然后听到门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通过声音就能想象里面一大家子人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楼道里,感觉时间很漫长,傻强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傻傻的悲凉,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蹲了下去,把可乐和月饼放在门口,站起来一个人转身走了。我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们坐在路边,傻强静静地看着远处,傻强问我:“我是不是多余的。”

我说:“其实你不敲开门,又怎么知道呢。”

傻强没有说话。

我想起了在过往的那些日子里,我常在周末发现傻强像死尸一样直直地睡在我旁边,我一巴掌拍醒他,他告诉我是保姆放他进来的——他跟我家保姆是同乡。还常常在某个晚上,傻强用楼下小卖部的电话打给我,让我随便端点东西下去给他吃,吃完他就去网吧睡觉了。偶尔傻强不知道从哪弄来好几百块,又会叫我一起出去唱歌。他就这样有一天没一天地度过了少年的时光。

我忍不住一阵心酸,过了一会儿,从兜里拿出一个月饼,撕开包装掰成两半,和傻强一人一半,跟他说:“中秋快乐。”看着手里的月饼,傻强眼睛就红了。

然后我又拿出MP3和耳机,和傻强一人一只,我们在月光下,看着街上稀疏的人流,我播放了一首《不再让你孤单》。

傻强靠着我的肩膀默默地流起了眼泪。我拍着他的头,也流起了眼泪。

那天之后,傻强很少来找我了,我也很难找到他,他没有固定的电话,也没有固定的地方。我每次走到他家楼下,都会想起那个走路昂首挺胸的纯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