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毕业后,外婆家搬进了市中心的楼房里,我也上了外地的重点高中,老房子便再也没有回去,儿时的伙伴们都断了联系,唯一还有几次来往的便是王凯了。

那时我在想,王凯肯定以一个胜利者的模样,坐在高三的课堂上,准备迎接属于他的果实,他像是早早规划好了自己的英雄梦,并最终踏上了充满鲜花和赞美的道路。而我,无论如何追赶他的脚步,都注定像夸父追日一般,只要他一日不停,我便追赶不上。

高中的学业陡然加重,我的成绩开始下滑,我曾经拼命努力保持的全班前五名,现在连前二十都进不了。担心害怕之余,我想起了王凯,向父母打听到他的学校和班级,战战兢兢给他写了第一封信。

那时他已经进入了高三,学业注定比我烦琐很多,但我却在一周后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在信中依然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除了三言两语告诉我学习的方法,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讲自己高中优秀的成绩、优异的社团表现和额外的社会实践。

我们成为了笔友,几乎每周都要通信,而他的回信却几乎千篇一律,一开始我用溢美之词夸赞他,可渐渐自己有了应付心理,放缓了回信的速度,而他的回信则更慢,语气也从最最开始的自信,变成了之后的疲惫、焦急。

其实他在信中也只提到了只言片语,但我依然知道他现在过得压力很大,他提到自己开始失眠、头疼,神经有些衰弱,提到第一次的月考成绩有所下滑,老师找他谈话。在王凯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里,他说,为什么大家都要逼我?我一定能做得更好,为什么没有人再相信我了呢?

至此,我们便断了联系。我又给他写了回信,然后又写了几封,都石沉大海,然后他们那届高考毕业了,我也再没有去信,王凯于我而言,已经是一个失踪的人。

而那时的我,已经和当年小学的毛孩子完全不同,我是学校的广播站站长,拿到了全国演讲比赛的第一名,每年的元旦晚会我是主持,还是学校的长跑冠军,作文大赛拿到了第一名,学习成绩保持在全年级前十,这些都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高考后填报志愿,我又想起了王凯,我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报考哪所学校,这时我才猛然察觉,王凯已经深深进入我的骨髓,我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也会把自己放在他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我一时间有些恐慌,究竟是我变成了他,还是我本来就是他。

高中毕业后,我一度想见他又害怕见他,我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想问问他考上了哪所重点大学,生活在哪座城市,那个立志像风一样自由的男孩,如今是什么样子的。但我又害怕他不能如愿,从他的身上再一次看到自己不确定的未来。

十年过去了,我依然没能再联系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