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兽记·青鸟(第2/5页)

我不知道这名字到底有一种怎样的魔力,我甚至无法明白他们脸上的那抹像死亡一样恐惧的神情。王在这样的神情中,带着一种王者高傲的口吻说,她会成为僳城的妃。你们为什么这么悲伤呢?孤开心。

全场惊愕。

也包括我。

我连连对那些目光中恨不得杀死我的朝臣们摇头,正想给他们解释,他们的王只是在开玩笑,这不是真的。

可是,僳惘言却很轻很轻地在我耳边说,我讨厌他们事事谨慎,仿若孤是某种囚禁的宠物。我做梦都希望看见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葵抑,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害怕吗?你入僳城后,就会明白。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以一种最柔软的姿态,令我如中鸩毒,欲罢不能。

我以为这将会是一场美好奇迹的开始。只是,我身体里的幻觉在这一刻如此清晰地呈现男子径渭分明的轮廓,像是我怀中的青鸟,从微凉潮湿的高空中,匍匐落地。血滴在泥土里,连身体上的疼都在隐忍地哭

在僳惘言回宫的三日后,僳国最年老的巫师在占卜时嘴角含笑地离奇死去。巫师的猝死,引起这个王国的朝臣们陷入最危险的恐慌中。

他们说古老的咒语起了作用。僳国将会亡于一个叫葵的女子手里。

而我正是在一片恐慌的气氛之下,抵达僳城。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离开那个丛林尽头的藤屋。会离开那些花朵和鸟兽祥和的歌声。

此刻,将军沐白年轻的脸上,隐忍着与我一样的固执。

他说,你知道城楼的钟声为何敲响吗?因为巫师雾死了。他死了。

他诡异的语气里充斥着寂寞的味道。是在笑,却又更想是在哭,他继续说,你知道雾是怎么死的吗?我昨晚梦见他走进我的幻觉里,他说他占卜时看见青衣的女子一便掐着王的脖子,一边大笑不止。他无法阻止王对那女子的抚爱,就如同他无法阻止王的死亡一样。

这些与我什么关系?我不是那青衣女子,别忘了,我曾经还救过你们王的性命。

不管你是何来历,我都不会让你伤害王的。绝对不可以伤害王。

他眼里的愤怒,在清凉的风中,吹出凄瑟迷离的味道。

那一刻,我脸上所有纹路都绽放出如花朵一般的娇媚,我盯着男子好看的眉眼,无限妖娆地说,那就劳烦沐将军带我去见王。

他的表情越来越冷,越来越悲凉。如一只寂寞太久的猫。透明的苔藓一般的眼脸,在狭长的缝隙下一点点舒展开来。

就像那些在暗夜里无声盛开的曼陀罗花朵。

我跟在沐白身后,随他去见王。绕过折回的亭廊,红色的小花在脚底嗞嗞作响。白发的宫女倚着新生的翠竹唱前朝的挽歌。

日光已经悄然隐退。

王将整个身体蜷缩在一张灿黄色的龙椅里。他的眼神在望见我和沐白的身影后,露出瞬间的喜悦,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说,葵抑,你听见那些哭声了吗?像夜莺临死前那般凄凉的哭声,搅得我寝食难安。

我于是屏息静听。

王,外面并无任何动静,只有沐将军刚刚离去的脚步在回廊里渐行渐远。

他不信。他从龙椅中惊慌地站起,扯掉一层层苔藓一般透明的帘子,像一只狂躁的兽那样怒吼,所有人都在骗我。难道你没有听到吗?是我母后在哭。她躲在某个角落里等我去救她。她的蔷薇剑上都长茧了。像她手背上的皱纹一样。

她一定很寂寞

那个夜晚如此漫长。潮湿的阴影在少年潜伏的记忆里,浓烈的铺展开来。如一场织锦的华美绸缎。

他说,他的母后曾是僳国一流的武者。她的蔷薇剑,足以令她笑傲江湖。可是她遇见了他的父亲。流落民间的二皇子,前朝僳国唯一的弟弟。她从一群蒙面杀手的手中救下了他。他们于一个惊艳的夜晚,完成了一场从遇见到爱情到拥有的最终关系。那是爱情最美的开始。他们隐居桃雪岛。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漂亮的脸上,又开始游动像羽毛一样柔软的东西。他说,葵抑,你一定不会想到,某一日我那将爱情当成信仰的父亲,也学会了恩将仇报,薄情寡义。他的哥哥死了,作为僳国最后一位王位继承人,他被从民间寻回,并成为僳国的新一任王。他们辅佐他当上王的唯一条件就是,他的妻子必须死。于是,他在毫无权力的情势之下,选择了向权力妥协。他没有料到,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只是让他不要太难过。她是一流的武者,她如果要逃,是绝对可以逃脱。可她却用手中的蔷薇剑结束了性命。她说,我是你的。所以我现在把性命还给你了。

惘言在那一刻如此无助与愤怒。他说,葵抑,我亲眼见证那一场血腥的过程。我看着生命如此脆弱。母亲还一直装出微笑。可是我知道,她的眼泪其实像血一样从身体缝隙里无声地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