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笑·沉鱼记(第3/5页)

范蠡很快到姑苏城外的桃花溪与我会合。他说,很多事我们都不能如愿。比如大王,比如胭凉。可是,西施,若你要一个承诺,那么,等越王得回江山,等所有的所有过去后,我就与你泛舟若耶溪,归隐桃林,可好?

我就此信了他。或者说我明知道这是个美丽的谎言,我还是选择了相信。

那一夜的月色,皎白如瓷,轻柔似水。我伏在他的怀中,以为自己拥有了天长地久。奋力的飞蛾仍在选择扑向远方,新生的花朵在风中匍匐倒地。

他开始对我讲很多话。讲他的从前,讲遇见过的不同的人,自然也讲到了一个女子。他说她有乌黑的发,光洁的额头,清澈的双眸如暗夜里最亮的星辰。她笑时,整片天空都明亮了。她美得令所有人都动容,没有人不爱她年轻时候的容颜。可是,只有我,爱她任何时候的样子。说到煞尾,他狼狈得垂下头去。

我对他说,从此以后,你的心里只许记住我。难道我就不及胭凉的万分之一好?

范蠡抬头望了我一眼,似想说什么,却又无声地低下头去。

在我一心痴缠范蠡的同时,胭凉趁虚而入地攻夺了夫差的心。我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机会,让夫差注意胭凉,故意在夫差面前提及胭凉的诸多好。

夫差的手,尚环绕在我的腰际。他低下头来,西施,既然她这么好,寡人纳她为妃,你说如何?

当然好。我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好呢?我得到范蠡,而胭凉得到夫差。爱情大抵如此,不是舍弃就是成全。

可是,那一刻,我看到了夫差隐忍的失落。他的手猛然从我腰间滑落,粗鲁地将唇抵过来。他说,西施,你到底要寡人怎么办?

持续沉默。凉风袭得人憔悴。

末了,他说,寡人要纳胭凉为妃,你为什么不能表现得伤心一点呢?哪怕只有一点点,至少证明,我还是能够被你在乎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将我放进心里?

那一场册封典礼,声势空前地浩荡。

所有人都不解,一向节俭的吴王为何突然间奢华无比。琉璃台上镀满了透明的水晶,白银粉饰的亭榭,世间仅此一颗的东海夜明珠嵌成的凤冠,统统成了胭凉册封的装饰。

凤冠霞帔的胭凉,张着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站在吴王身边,扫视四合。

众人称她胭妃娘娘。都在窃声议论他们的大王如何宠爱他的新妃,就连昔日赐了馆娃宫的西施娘娘亦不曾享此番待遇啊,那可是世间仅此一颗的夜明珠。

我站在台阶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我知道有一双眼,会是如何穿越人群,伤心欲绝地凝望,探寻。但我不会给他机会去证明。

夜宴群臣时,夫差鲜有的好兴致,酒饮了一杯又一杯。轮到我敬酒,他说,西施,你还是没有任何话要对寡人说吗?

恭喜大王。良久,我说。

他推翻了一桌又一桌的佳肴。掐住我的脖子,逼迫我看他的眼睛,告诉寡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寡人半分?有没有?

心无端就痛起来,泛起无声的涟漪。身边的胭凉,眼底满是盛怒与绝望,当场拂袖离席。

两天后,越王勾践派人送来贺礼。是一枝滴血的玫瑰。放在琉璃的瓶子里,触目惊心的红。那夜宫中突然闯入刺客。

大肆搜捕却未果,而胭凉消失了。像一滴水落到了火里,尸骨无存。谣言似水草一样疯长。有人说西施娘娘善妒,杀了受宠的胭妃;有人说胭妃被刺客抓走了;也有人说刺客就是胭妃。

伍子胥趁机向夫差谏言,大致将胭凉消失的原因,推到我身上,以令吴王除掉我。可是,他低估了爱情。他没料到,爱会让夫差不计一切将我保全,哪怕砍掉他的左臂。

他问我,伍相国所言是否属实。我摇头。于是,愤怒的伍相国说,有宫女可以证明当日西施娘娘有去过胭妃寝宫。我正欲解释,夫差说,相国你多虑了,西施去胭妃那儿,是我让她送翡翠过去,这有何不妥?

那么,伍子胥从怀中拿出一套黑衣,还有一枚翡翠簪子,这枚乌珠国献贡的翡翠簪子在整座姑苏城,想必只有娘娘才有。为什么会与这套黑衣一起丢在宫墙的角落?难道吴王又想为娘娘开脱不成?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戴在头上的簪子,真的丢失了。这是一场明明白白的栽赃嫁祸。

彼时,我除了摇头为自己作苍白的辩解外,别无他法。任谁都会相信了伍子胥所言。

我低声问夫差,你也相信相国所说,是不是?你也认为我杀了胭妃?

他望了我一眼,说,其实我倒愿意相信伍相国所言,这样起码可以证明,你是在乎我的。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相。

真相确实不是如此。很快夫差就查出,那枚翡翠簪子是伍相国派人从我寝宫盗出。目的,就是为了趁此事件,将我除掉,以令吴王重江山疏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