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第2/3页)

“但是,大多数人依旧非常兴奋地告诉朋友,自己此刻站在雍容华贵的银座下,享受着城市璀璨的星光,不是吗?”王爷笑着调侃道,“随后,立马就会收到数不胜数的留言——帮我带电脑、单反、电饭煲好吗?那时候,任何人脸上的笑容都会僵住吧。带就要牺牲掉自己买东西的时间,不带又要找些不靠谱的借口,最后不管带或不带,都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这难道不累吗?”

“为了拍一张落英缤纷的樱花照,往往六点不到(中国时间五点不到)就要起床,搭地铁去附近的上野或者原宿。还没拍到几张照片,又要火急火燎地赶回会场,要是赶不上早会签到就死定了。中午吃饭也不能离会场太远,不管一兰、一风堂还是随随便便的日料亲子饭,排队都要排死人,好不容易轮到,两三口吃完就要走。更多人索性在7-11便利店买个三明治或者便当,蹲在会场边上,边在海边拍照边说日本空气好。这难道不累吗?”

王爷一口气说完了肚子里想说的话,然后拎着行李,优雅地登记、换卡,进了自己房间。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问王爷要不要去中华街,王爷多半都是笑着说:“去中华街做被坑的外国客吗?”一下让对方无法接话。

王爷睡到七八点,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东京塔,我收拾好东西在楼下等她,搭地铁到芝公园。比起那些商业街道,夜里的东京塔附近倒是安静得多。于是我们就一路慢慢走,一抬头就能看见东京塔,但是却好像走了很久才走到。

路上有一台可爱的自动贩卖机在漆黑的道路上亮着,好像专门指引游客的灯光。王爷说有些渴,我们就过去买了瓶果味矿泉水。王爷蹲下身去拿饮料的时候问我:“周,还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工作吗?好像越来越沦为赚钱养活自己的工具了。”

“但是,很光鲜,不是吗?”王爷一针见血地说,“一开始觉得公司可以配手机、配电脑,隔三差五到处飞,公司内部不是说日语就是说英语,走南闯北,发个朋友圈,传个照片,瞬间就各种高大上了。但是,早上六点不到就要起床,晚上加班到半夜,一个电话就让你忙到四脚朝天,有时候还要憋屈地接受和自己价值观不符的条例。那些工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的技术含量;即使出差,也不过是走过场,去的地方除了工作,根本没有自由。有没有觉得很多时候,都是一面看着朋友在恭维、在羡慕,一面自己却在背后舔伤口、抹泪?虽然我一直嗤之以鼻,但这种生活,我打包票,很多人还是很享受的。”

后来我们又走了几步,我说:“那你呢,怎么看?”

“如果可以,务必找到内心深处想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就脱下包袱离开。虽然很多人都说,不要把爱好当作工作来做,否则有一天会厌倦自己的爱好。但是我觉得不然,如果连一开始工作的内容都不是自己喜欢的,那和娶(嫁)了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有什么区别。到最后,不是辞职,就是离婚,不是吗?就现在而言,这份工作还能让我学到东西,要是有一天变成你说的那个样子,我是二话不说就走掉的。”

“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更多的人都是在迷茫地等待、磨合、同化成适应环境的那一个。”我笑着回应她,“刚刚毕业的学生,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怎么听来都是难得的。即使你告诉他,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啊,累得要死,又无聊,但是他还是会挤破头要进来。或许真的累,但当身边的人都说,啊,你去过日本啊,去过香港啊,去过这儿、那儿啊,你都会非常得意并令心中那一种丑陋谄媚的虚荣感得到满足。所以,我觉得,真正累的,还是表面的光鲜与实际不符吧。”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快要抵达东京塔脚下了,微风吹动着周围的树木。王爷突然靠着一个石头坐下来,“我有一个朋友,只要我一打开手机,几乎就能看见她传到朋友圈的照片。今天是买的包包、衣服,明天是美甲、美容;餐前饭后是美食照,周末、假期是度假照;看电影要拍电影票,逛街要传自拍图,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是家财万贯、生活美满的。但只有我知道,她住在上海郊区的出租房里,隔三差五更换有钱男友,得不到真爱,但赢得了虚荣。说实话,朋友圈的设计就是为了满足这一类人的心理。可惜我不喜欢,如果真的要用社交软件,那也是领导要我汇报业务。我自认出入CBD,家住破旧房,不需要粉饰,只求过得真实,因为我知道,美丽面具的下面有一张多沧桑的脸。”

我看了看手表,此时东京塔的灯已经熄灭了,我们又走了几步,然后王爷拉住我,说:“别走那么快。”我们站在半山腰,王爷往远处看,“你看,日本多安静,在这样的夜里,我们难得有这样不忙碌的时光,好好看看远处的灯火和星光,为什么要匆匆忙忙让自己变成代购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