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快乐赛神仙的那一夜(第3/4页)

但麻将是多少人的最爱啊!他能不打吗?

于是起初偷偷打,躲在屋子最隐秘的地方,关着门,桌上铺着厚厚的毛毯,甚至用橡皮的?无声麻将?打。

渐渐人们发现,法虽立下了,因为不近人情,并不抓,于是愈来愈大胆,门窗大开,甚至几个人打着赤膊,在阳台上作方城之战。

想想那时候,晚上走进舓区、眷区,有几天能不听见“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巡查的警察都聋了吗?

他为什么不抓?

他不抓,会不会影响他的“威仪’’?

当然不会,因为他是能杀不杀,他是仁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感激他还来不及啊!

但是,相对的,“他”或“他的长官”,今天说要拿你开刀,你又能逃得掉吗?

是的!法律是规定不得在家聚赌,但抓不抓在我,你让我不痛快,我就抓。法律是一把刀,无所谓对错,全看它在谁的手里。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也有些政府曾定下一些不合理的制度,就拿清朝来说吧!你知道明末清初的地方官,才拿多少薪水吗?有人算过,就算家里人口少,过得简朴,也不过半年就花光了。

他怎么办?

他当然有办法——

如果他是高官,譬如巡抚,下面没有直接管百姓,自然有地方官按一年三节去送礼。而且送的除了礼物,更有白花花的银子。银子哪儿来的?是地方官向人民刮来的,而且刮得有道理。他说:?你们送来这许多缴税的碎银子,我要熔化了,铸成大的银锭,才能送给中央。这银锭在熔化的过程中,一定会损失,所以我要多收一点。?

这“多收的”还有个正式名词,叫“火耗”。

听来十分合理,问题是各地方定的火耗有多有少,他说的虽然合理,做的却不一定合法。这一点,难道统治者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如果不给下面的官员加薪,又不让地方官“贪那一点?,官员们就活不下去。

于是就像早期台湾警察一样,看着事情发生,然后视情况“选择办案?。

不是要贪,是“不得不贪”

统治者既舔恶法,又开“方便门”的好处,正是可以选择办案。

你看看!清雍正元年(一七二三年),内阁学士吏部右侍郎史贻直的奏折——臣听说大臣如果守法,小臣就会廉节。督抚是外面官吏的表率,督抚廉节,则地方官不敢不廉;督抚如果贪污,则地方官不得不贪……?(意译) 注意!他用的句子是“不得不贪”。天哪!贪污还有不得不贪这回事。

为什么不得不贪?除了因为要上贡、送礼、行贿,而不得不贪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大家都贪的时候,你不能自命清高,否则就是?水至清则无鱼?、?过洁世同嫌?。

如同我上一章所说,当三个人去作案,遇上不得不灭口的场面,其他二人都去捅了一刀,要你上,你能不上吗?不上就把你也灭口了。

当初的游戏规则是这样,官不贪就过不 下去,你说你不贪,仗你家有钱.可以吃祖产,事情真就这么简单吗?以后他们还敢不敢找你玩?

共利结构?共犯结构?

事情发展到此,就更可怕了!只要你也去捅了那一刀,也加入了那个游戏,也贪了那么一栋房子,也吃了那么一场花酒,也关说一个超贷。

你就像小强和克林顿一样,永世不得脱身了。

当然,从那一刻起,你也就更得到“大家”的信任,因为你也成为了?共利结构?当中的一员——你用一块不值几千万的沼泽地,超贷十几亿;你介入关说。硬是摆平一些案子。统治者不知道吗?

他当然可能知道,而且可能正是他默许的,他也正窃喜你成为了他的好兄弟。

明天他出来竞选,你不拥护他,行吗?别说他当时就把你揪出来了,改天他下台,上来另一个统治者,又能不把你揪出来吗?

既要新人笑,哪怕旧人哭

正因此,一朝天予一朝臣,许多“昔日座上客”,当主子换了,就变成?今日阶下囚?。

你或许要问,你可以见风转舵,改投新的阵营啊!

对!你是可以。问题是,“新主子”能全接吗?

他固然知道留住你的小辪子,他一天不揪,你就得听话一天。

可是他怎么向他的班底交代?

以德报怨是不错,但是何以报德?前朝的臣子也都接,那些当年跟着他打天下,只要被抓都脑袋

不保的同志,他又如何照顾?他当年的理想、赤诚、允诺,都到哪儿去了?

还有一点,新朝有新人,如果旧朝遗臣都留用,新臣如何安排?

所以无论在政界、商界,甚至只是个普通人,“亲疏德怨”都是要分清楚的,否则就是没有原则,不可能得到拥戴。

正因此,新的统治者上来,就算短期内他尽量不动,他也不可能长期不动。他要铲除前朝遗老,更要安排自己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