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六(第3/5页)

“不,我怎样也不放您走,”贝特西回答说,紧盯着安娜的脸。“真的,我如果不是爱您的话,我简直要生气了。真要使人认为您是害怕我的朋友会妨碍您的名誉哩。在小客厅里预备好茶,”她照平常一样眯缝着眼睛对仆人说。从他手里接过信来,她看了一遍。“阿列克谢骗起我们来了,”她用法语说。“他信上说他不能来,”她补充说,用一种那么单纯而又自然的口吻,好像她脑子里从来没有想过,对于安娜,弗龙斯基竟会比槌球球员更有意义。

安娜明白贝特西什么都知道,但是,听见她在自己面前这样说弗龙斯基,她一时间几乎要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哦!”安娜漠不关心地说,好像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兴味似的,她微笑着继续说:“您的朋友怎么会妨碍人家的名誉呢?”这种语言游戏,这种隐瞒秘密,对于安娜像对所有的妇人一样,有一种莫大的魅力。并不是非隐瞒不可,也不是隐瞒有什么目的,而是隐瞒的过程本身吸引了她。“我不能比教皇更信天主教,”她说。“斯特列莫夫和丽莎·梅尔卡洛娃,说起来,他们都是社交界的精华之精华呢。而且他们到处受人欢迎,而我,”她特别着重我这个字眼,“从不苛刻和褊狭。

我只是没有时间。”

“不,您也许不愿意看见斯特列莫夫吧?让他和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在委员会上去互相攻击吧,那不干我们的事。但是在社交界,我知道他是一个最和蔼可亲的人,而且是一个热心的槌球家。您等等就会看到的。以他那么大的年纪,做丽莎的痴心情郎,处境虽然很好笑,但是您该看看他处在这种境地是怎样应付自如的。他真是有趣极了。萨福·施托尔茨,你不认识吧。啊,那是一个新的、完全新的典型。”

贝特西一口气说下去,同时从她的愉快、机灵的眼光,安娜感觉到她有几分猜到了她的处境,正在替她有所筹划。她们是坐在小房间里。

“可是我得回阿列克谢一封信,”说着贝特西就在桌前坐下,写了两三行,把它放进信封里去。“我写信叫他来吃饭。我说有一位太太在这里吃饭,没有男子作陪。您看我这样措辞会说动他吗?对不起,我要走开一会。请您把信封起来,叫人送去,好吗?”她从门口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吩咐呢。”

片刻也不思索,安娜在放着贝特西的信的桌子前坐下,连看也没有看,就在下面写着:“我急着要见你。请到弗列达花园来。我六点钟在那里等。”她封好信,待贝特西转来的时候就当着她的面把信交给人送走了。

茶已摆好在凉爽的小客厅里的小茶桌上,两个妇人真的在客人到来之前作了特维尔斯基公爵夫人所应许的acosychat。她们评论着她们在等候的人,谈话落到丽莎·梅尔卡洛娃身上。

“她可爱极了,我一向很喜欢她,”安娜说。

“您应该喜欢她。她为您着迷了。昨天她看过赛马后跑到我这里,没有看到您,大为失望。她说您才是一个真正的传奇中的女主人公哩,并且说她倘若是一个男子的话,她是一定会为您颠倒的。斯特列莫夫说她事实上已经颠倒了。”

“可是请您告诉我。我始终不明白,”安娜沉默了一会之后说,她的声调显露出她并不是在问一个无所谓的问题,她所问的问题对于她比实际上更重要。“请您告诉我,她和卡卢日斯基公爵,那个人们称做米什卡的,他们的关系是怎样的呢?我难得看见他们一次。到底是怎么一种关系呢?”

贝特西眼睛里含着笑意,紧盯着安娜。

“这是一种新的方式,”她说。“他们都采取了这种方式。

他们把什么舆论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是抛法有各种各样的。”

“是的,可是她和卡卢日斯基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呢?”

贝特西突然发出快乐的抑制不住的大笑,那种笑在她是少有的。

“您侵入米亚赫基公爵夫人的领域了。那是可怕的孩子才会提出的问题哩。”说着,贝特西显然努力想控制自己,但是控制不住,终于迸发出不常笑的人们笑起来的时候那种富于感染性的笑声。“您还是去问他们自己吧,”她含着笑出来的眼泪说。

“不;您尽管笑,”安娜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可是我始终不明白。我不明白丈夫做什么的。”

“丈夫?丽莎·梅尔卡洛娃的丈夫给她拿披肩,随时供她使唤。但是其中的内情,是没有人要打听的。您知道在上流社会里,甚至像化妆的某些细节是没有人去谈论或是去想的。

这也是一样。”

“罗兰达克夫人的庆祝宴会,您去不去呢?”安娜说,为的是改变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