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9页)

思嘉立即抓住了他没有称人家“小姐”或“太太”这一事实。

“她是谁?”

“思嘉小姐。”彼得脸色阴沉地说,一面往马背上抽了一鞭子,“皮蒂小姐不会乐意让你打听那些和你无关的事情。谈起来没什么意思。她们是这个城里一些不值钱的人。”

“哎呀!我的天!”思嘉心想,被顶得不再作声了。“那一定是个坏女人!”

她以前从没见过一个坏女人,便好奇地回过头去盯她的背影看,直到她在人群中消失为止。

现在,商店和战时盖起来的建筑物彼此相隔得远一些了,它们形成一组一组的,中间都是空地。最后他们驶离了市区,住宅区迎面出现了。思嘉把那些住宅当做老朋友一个个认出来,那里是莱登家的房子,庄严而堂皇。那是邦内尔家的,有白色的小圆柱和绿色百叶窗;那是麦克卢尔家的佐治亚式红砖住宅,前面围着一道方形的灌木篱,显得格外局促。现在他们走得慢些了,因为从走廊里、园子里和走道上都有小姐太太在招呼思嘉。其中有的她不怎么熟悉,有的能够依稀记起来,但大多数是她根本不认识的人。皮蒂帕特小姐准是把她到来的消息早已传开了。小韦德不得不被一次又一次抱着举起来,让那些穿过门前湿地一直跑到马车道口的人惊叹地看个清楚。她们全都向思嘉大声叫喊,要她一定参加她们的缝纫会或她们的看护会,而不要参加别的什么组织,她当然左顾右盼应接不暇地随口答应着。

他们经过一幢盖得凌乱不堪但装有绿色护墙板的房子时,一个站在门前台阶上的小黑女孩喊道:“她来了!”米德大夫和他太太以及那个13岁的小费尔随即走了出来,一齐嚷着表示问候。思嘉记得他们也参加过她的婚礼。米德太太跑到马车道上伸长脖子看了看小毛头,可大夫不顾泥泞一直走到马车旁边。他个子高高的,骨瘦如柴,蓄着一把尖尖的铁灰色胡子,衣服穿在那瘦长的身躯上像是被大风刮到上面似的。亚特兰大人把他看做力量和智慧的源泉,当然他也从他们的信念中有所收获,更不是他喜欢发表神谕式的讲话和态度有点傲慢,他可以说是本城最厚道的人了。

大夫同她拉拉手,在韦德的肚子上拍了拍并称赞了几句,便宣布皮蒂帕特姑妈已经应允发誓,让思嘉除了米德大夫那里外不要到任何别的医院和看护会去了。

“啊,亲爱的!可是我已答应了上千位太太呢!”思嘉说。

“我也担保!一定有梅里韦瑟太太吧!”米德太太气愤地大声嚷道:“讨厌的女人!我想她是每一趟火车都去接的!”

“我答应了,因为我不明白那都是干什么的。”思嘉承认。“看护会是怎么回事呀?”

大夫和他的太太都对她的无知感到有点惊讶。

“唔,当然了,你一直给关在乡下,所以不懂,”米德太太为她辩解。“我们给不同的医院分别组织了看护会,分班轮流每天去进行护理。我们看护伤病员,帮助大夫,做绷带和衣服,等到他们可以出院时便把他们带到家里来调养,直到他们能返回部队去为止。同时我们照顾伤员家属中那些穷困户——有的还不光是穷困而已。米德大夫是在公立医院工作,我的看护会也在那里,人人都夸他了不起,而且——”

“行了,行了,米德太太,”大夫得意地说,“别在人跟前给我吹嘘了。我做的事还很不够呢,你又不让我上军队里去。”

“‘不让!’”她愤怒地嚷道:“我?你很清楚,明明是市里不让你去。怎么,思嘉,人们听说他想到弗吉尼亚去当军医时,全城的太太们都签上名上书请求他留在这里呢。当然,这个城市没有你是不行的。”

“行了,行了,米德太太,”大夫再次说,分明是给夸得乐滋滋的了。“也许,有一个孩子在前线,暂时也就够了吧。”

“而且我明年也要去了!”小弗尔兴奋地嚷着,跳着。“去当鼓手。我正在学打鼓呢。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现在就去把鼓拿来。”

“不,现在不要,”米德太太说,一面把他拉得更靠近一些,脸色顿时显得很紧张。“明年还不行,乖乖,也许后年吧。”

“可那时战争就结束了!”他急躁地嚷道,一面劲要挣脱母亲的手。“而且你答应了的!”

做父母在他头上顶上交换眼色,给思嘉看见了。原来大儿子达西·米德已经在弗吉尼亚前线,他们要把留下的这个小的抓得更紧些呢。

彼得大叔清了清嗓子。

“俺出门时皮蒂小姐正在生气,要是俺不早些回到家里,她会晕过去的。”

“再见。我今天下午就过去看你。”米德太太大声说。“你替我告诉皮蒂,要是你不上我的看护会来,那就更够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