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章(1)(第2/3页)

"好啦,这没什么,"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答道,"不是舍不得花瓶,而是替你难过.那么说,你自己现在也看出来了,给大家添了乱:这就是所谓‘到第二天早晨,,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现在任何人都看到,对你是不能求全责备的.好了,也该再见了;如果走得动,就出去散散步,再继续睡下,......这是我的劝告.如果想到舍下来玩,可以照旧来嘛;你应当相信,而且永远牢记,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出什么乱子,你将一如既往,照旧是我们家的朋友:起码是我的朋友.起码,我对自己总心里有数吧......"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回答了母亲的挑战,并且肯定了妈妈一如既往的感情.他们走了,但是在这貌似宽厚,仓促间说出的和蔼可亲而又鼓励的话中,却蕴含着许多连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都未曾察觉的残忍.在请他"照旧"来舍下玩的邀请中,以及在她所说的"起码是我的朋友"的话语中,......又可以听出某种预告未来的弦外之音.公爵开始追忆阿格拉娅的情形,诚然,她在进门和告辞的时候,曾向他奇怪地嫣然一笑,但是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大家向他保证一如既往,友好往来的时候,她也不置可否,虽然两.三次定神看了看他.她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仿佛她夜里没睡好似的.公爵决定当晚一定"照旧"上她们家去,而且十分激动地看了看表.叶潘钦母女走后整整三分钟之后,薇拉走了进来.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刚才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悄悄地让我给您捎句话."公爵猛地打了个冷战.

"有便条?"

"不,是口信,而且还是匆忙说的.她请您今天一整天,一分钟也别离开这院子,一直到晚七点,或者,甚至到九点,我没完全听清楚.""这......这又干吗呢?这是什么意思?""这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只让我千万转告.""她说‘千万,了?""不,没有直说:我刚巧跑到她身边,她匆匆回过头来对我说了这句话.但是从她脸上看得出来,她让我‘千万,.她看了看我,把我的心都看麻了......"公爵又追问了几句,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是他倒反而更惊慌了.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又沉思起来."也许,有人要上她们家去,直到九点,她担心我去了,当着客人的面,又会给她添乱,"他终于凭空想出了这个道理,接着他又开始迫不及待地等候晚上到来,他又开始不断看表.但是谜底很快就揭开了,远没有到晚上,而且也是以一个新的来访的形式出现的,但是从这谜底又生出另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新的哑谜:叶潘钦母女走后过了整整半小时,伊波利特走进屋来看他.伊波利特进来的时候显得筋疲力尽.疲惫不堪,进门后,一句话没说,就像失去知觉似地跌坐在沙发椅上,霎时间,剧烈地咳呛起来,一直咳到吐血.他的眼睛在闪闪发光,脸上烧起了两堆潮红.公爵向他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向他连连摆手,让他暂时不要打搅他.最后他才似乎恢复了知觉.

"我要走了!"他终于用嗄哑的嗓音使劲说道.

"要我送您回家吗?"公爵说,从坐位上站起身来,但他说到这里又打住了,想起了刚才人家给他下的不许出院的禁令.

伊波利特笑了.

"我不是要离开您,"他继续说道,仍不断气喘和干咳,"相反,我认为有必要来看看您,谈件事儿......要不,我也不会来打搅您.我要到那儿(指死.)去,而且这回看来真的要走了.一命归天!请相信,我不是来寻求同情的......今天,我本来已经躺倒了,从十点开始,躺倒后就不准备再起来了,一直到命归黄泉,但是后来又改了主意,又爬了起来,想来看看您......可见,必有要事.""看着您这模样,真叫人可怜;您叫我一声,让我去不就得了,何必劳驾亲自来呢.""好啦,客气话说够啦.表示一下可怜,就上流社会的礼节说,也够啦......对,我忘了:您身体怎么样?""我身体很好.昨天倒......不十分......""听说了,听说了.也是那只中国花瓶活该倒霉;可惜我不在场!我是来谈件事的.第一,我今天有幸看到了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跟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在那张绿色长椅旁幽会.我感到惊奇的是,一个人竟会有这么副蠢相.加夫里拉.阿尔利翁诺维奇走后,我就向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说了这想法......您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惊奇,公爵,"他又加了一句,不信任地望着公爵那副镇静的面孔,"对任何事都不惊奇,据说这是一种大智大慧的表现;依我看,这在同等程度上也可能是一种其蠢无比的表现......不过,我不是在含沙射影地骂您,对不起......我今天用词不当,说话净惹祸.""还在昨天,我就知道加夫里拉.阿尔达翁诺维奇......"公爵欲言又止,显然不好意思,虽然伊波利特对他并不吃惊感到很懊丧.

"知道!这倒是新闻!不过,也好,您就不必说了......而今天,您不会是这个幽会的目击者吧?""如果您自己在那里,您一定会看到,我并没有在那里.""嗯,也许您躲在树丛后面呢.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我还是替您高兴,要不然,我还以为她看上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了呢!""请您不要跟我谈这件事,伊波利特,也不要用这样的词儿.""更何况您已经全知道了.""您说错了.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而且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大概也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对于他俩约会的事,我也一无所知......您说,他俩有过约会?嗯,好吧,咱们先不谈这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儿知道,一会儿不知道?您说‘好吧,先不谈这事,?嗯,不,您不要太轻信了!尤其是您倘若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因为您不知道,所以才轻信.那您知道不知道这兄妹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对于这事您可能也在怀疑吧?......好,好,我不提这事......"他发现公爵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又加了一句,"但是我找您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对于这事我想......说明一下.不说明一下,他妈的,我死不瞑目;我有许许多多话要跟您说.您想听吗?""说吧,我洗耳恭听.""不过,我又改了主意:我还是要从加涅奇卡讲起.我今天也有个约会,居然也是在那张绿色长椅上.不过,我不想说假话:是我自己硬约她见面的,死乞白赖地求来的,答应向她公开一个秘密.我不知道是不是到得太早了(看来,的确去早了),但是我刚在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身旁坐下,一看,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和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芙娜手挽手地走了过来,似乎在散步.他们俩遇到我后,似乎吃了一惊;没料到我会在那里,甚至显得很尴尬.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的脸刷地红了,信不信由您,她甚至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因为我在那里呢,还是仅仅因为看到了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因为他显得非常英俊,反正她刷地满脸通红,事情在一秒钟之内就解决了,而且解决得很可笑:她站起身来,对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的问候还了个礼,也回答了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芙娜巴结的微笑,接着便不客气地说道:‘我约你们来,是为了向你们当面表示一下我对你们二位真挚的友情感到高兴,假如我将来需要这种友情的话,请相信......,她说罢便鞠躬告辞,他们俩也就走了,......不知道他们俩是被愚弄了呢,还是旗开得胜;加涅奇卡当然被愚弄了;他莫名其妙,满脸通红(他脸上的表情有时候很怪!)但是,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芙娜似乎明白了:现在必须赶紧走开,即使这样,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来这一手,也已经够她受的了,因此她把哥哥拉了就走.她比他聪明,我相信,她现在正十分得意.我到那里去是为了跟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商谈关于她同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会面的事.""同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公爵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