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2)(第2/3页)

"我关照您,您得提防他点儿;现在您把这封信退给他,他决不会轻饶了您."阿格拉娅微微握了握公爵的手,走了出去.她面容严肃,双眉深锁,甚至跟公爵点头告别的时候,都没笑一笑.

"我立刻回来,就去拿一下包袱,"公爵对加尼亚说,"拿了就走."加尼亚不耐烦地跺了跺脚.他的脸由于狂怒都发黑了.最后,他俩走到街上,公爵两手抱着包袱.

"回信呢?回信?"加尼亚冲他嚷嚷道,"她说什么?您把信给她了?"公爵默默地把他那封信递给了他.加尼亚都惊呆了.

"怎么?我的信!"他叫起来,"您居然没有交给她!噢!我应该早料到嘛!噢,该—死—的东西......怪不得她方才什么也不明白,您怎么,怎么,怎么没交给她呢,噢,该—死—的东—西......""请您原谅,恰好相反,您的信一给我,我就立刻交给了她,而且完全是按照您的要求办的.至于它又出现在我的手里,那是因为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方才退给了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在我写完纪念册,她请我出去的时候.(您不是听见了?)我们走进餐室后,她给我这封信让我看一看,接着又让我退还给您.""看一看!"加尼亚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看看!您看了吗?"他又在人行道上站住,呆若木鸡,但又觉得十分诧异,诧异得张大了嘴.

"是的,看了,刚看过."

"是她亲自,亲自让您看的吗?亲自?""亲自,请相信我,她不请我看,我是不会看的."加尼亚沉默片刻,苦苦思索着什么,但猛地又叫道:"不可能!她不可能叫您看.您扯谎!是您自己看的!""我说的是实话,"公爵仍旧十分心平气和地答道,"请相信我:我感到十分遗憾,没想到这会对您产生这样不愉快的印象.""但是,倒霉鬼,当时,她起码总对您说了些什么吧?她总该有什么话答复我吧?""是的,那自然.""那您快说呀,快说呀,噢,活见鬼!......"加尼亚穿着套鞋,他用右脚在人行道上连跺了两次.

"我一看完,她就告诉我,您在追她;说您想损害她的名誉,无非为了从她那里得到希望,然后再依靠这希望,毫不吃亏地断绝另一个可以得到十万卢布的希望.她说,如果您真这样做了,不跟她讨价还价,是自己吹的,不预先向她索取保证的话,她倒说不定会成为您的朋友.好像就说这些.对,还有:我收下信后,问她怎么回答?她说,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好像,就这样;请原谅:我忘了她的原话,只能把我了解的意思告诉您."无边的恼怒充满了加尼亚的心,他的狂怒不可遏制地冲口而出:"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咬牙切齿道,"竟把我的信扔出窗外!啊!她不肯参加交易,......那我参加!咱们等着瞧!我有的是办法......咱们等着瞧!......我非让她乖乖地听话不可!......"他的嘴都气歪了,面色苍白,口吐白沫;他举起拳头威胁着.他们这样走了几步.他对公爵毫无顾忌,也毫无拘束,就像他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把他看作是个零.但是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清醒了过来.

"究竟怎么搞的,"他忽然对公爵说,"您究竟是怎么搞的嘛(白痴!......他言自语地加了一句),你们俩初次见面,才过了两小时,她居然会这么信任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他的所有痛苦中就差嫉妒了.嫉妒猛地啮咬着他的心.

"这事我就说不清楚了,"公爵回答.

加尼亚恶狠狠地望了望他.

"她叫您到餐室去就为了送给您这份信任吗?她不是说想送您点什么东西吗?""除非是这样,否则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正好是这样?""究竟为了什么呢,他妈的!您在那儿到底做什么了?您究竟凭什么赢得了她的欢心?听我说,"他忽然手忙脚乱起来(此刻,他好像什么都乱糟糟的,漫无头绪,热血沸腾,因此思想集中不起来),"听我说,您能不能好好想想,挨个儿理一遍,您在那儿究竟说了什么,从头开始,把说过的话统统想一遍,您没发现什么吗,想不起来了?""噢,完全想得起来!"公爵回答,"一开始,我走进去,彼此寒暄以后,我们就谈起了瑞士.""哎呀,让瑞士见鬼去吧!""接着就谈到了死刑......""死刑?""是的;由于某种原因......后来我就给他们讲我在瑞士住了三年的情形,以及一位可怜的乡村姑娘的故事......""哎呀,让这可怜的乡村姑娘见鬼去吧!以后呢!"加尼亚不耐烦地抢白道.

"后来,我告诉她们,施奈德对我的性格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硬要我......""让施奈德滚远点,他的看法关我屁事!以后呢!""以后,由于一个原因,我开始讲脸,也就是讲面部表情,我说,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差不多跟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一样漂亮.也就是讲到这里,我说漏嘴,提到了照片......""但是,您有没有告诉她们,您总不会告诉她们方才在书房里听到的话吧?没有?没有告诉吗?""我向您再说一遍:没有!""那从哪儿,活见鬼......唉呀!阿格拉娅没把这封信拿给老太婆看吗?""这点我可以向您完全保证,没拿给她看.我一直在这里;她也没有时间呀.""很可能您自己没注意......噢!该—死—的白痴,"他叫道,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话都说不清楚!"加尼亚就跟某些人常常发生的情形那样,因为开口骂人,没遭到反击,就渐渐失去了任何节制.再过一会儿,他也许就要朝人家脸上吐唾沫了,因为他狂怒到极点.但是,也正由于这种狂怒,他才瞎了眼;要不然,他早就该注意到,他所鄙视的这个所谓"白痴",有时候却能非常迅速.非常细致地洞察一切,并且善于头头是道地转述一切.但是忽然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