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三章(第2/5页)

葛利高里告别了老头子,急忙去追赶自己的一排人。丘马科夫拄着拐杖站了半天,用袖子擦了擦流出泪来的瞎眼眶。用那一只像年轻人一样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葛利高里的后影,欣赏着他那英俊的骑马姿势,悄悄地自言自语说:“真是一个好哥萨克!什么都好,说话行事,样样都好,就是不走正道……他迷了路啦!从各方面说,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去跟契尔克斯人打仗,可是他居然于起这样的蠢事来啦!他要这个政权有什么用处?这些年轻的哥萨克,他们在想什么呢?葛利什卡是没有罪的,他们家都是这种不走正路的种儿……去世的潘苔莱也是这样的歪种,我还记得普罗珂菲老太爷……也很不一般,是个刺儿头……至于别的哥萨克是怎么个想法——就是天打雷劈,我也不明白!”

现在福明占领村庄的时候,已经不再召集村民大会了。他已经认定进行宣传鼓动是毫无意义的了。他现在只求能留住自己的战士,而不是去招募新兵。他变得落落寡欢,话也少了,开始借酒浇愁。到了宿营的地方,他就苦闷地酗酒。福明的部下也都学着首领的样子,喝起酒来一纪律废弛。抢劫的事件越来越多。把一听土匪来了就躲藏起来的苏维埃工作人员家里一切马能驮的东西都抢掠一空。许多士兵的鞍袋简直都要撑破有有一天,葛利高里看见自己排里的一个士兵抢了一台缝纫机。他把马缰绳挂在鞍头,用左腋夹着缝纫机。直至动了鞭于,葛利高里才使那个哥萨克跟他的战利品分了手。这天晚上,福明与葛利高里激烈地争论起来。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由于酗酒,面部肿胀了的福明坐在桌边,葛利高里大步地在屋子里踱着。

“你坐下吧,别在人家眼前瞎晃啦,”福明生气地说。

葛利高里没有理睬他的话,在狭窄的哥萨克式的小内室里踱了半大,然后说:“我讨厌这些玩意儿,福明!请你制止抢劫和酗酒吧!”

“今天你做了一个噩梦吧?”

“还要开玩笑……老百姓开始说咱们的坏话啦!”

“可是你知道,我对弟兄们是毫无办法的呀,”福明说。

“可是你什么措施也没有采取呀!”

“好啦,你别教训我啦!你的那些老百姓不配听什么好话。咱们在为他们这些浑蛋受苦,可是他们……我要想想自个J [的事儿啦,够啦。”

“你对自个儿的事也没有好好想。你只顾喝酒,哪里还有工夫去想啊。你已经有四天四夜没有清醒过啦,其余的人也都在大喝特喝。夜里连站岗放哨的人也喝。你想干什么?你想叫别人趁咱们喝得烂醉的时候,把咱们都宰在村子里吗?”

“你以为咱们逃得了这个下场吗?”福明冷笑着说。“到头来总归要死的。常拿瓦罐打水,哪有不碎的……你懂吗?”

“那么咱们明大就去维申斯克,举起手来投降吧,就说:请收拾我们吧,我们投降啦。”

“不,我们还要游荡一阵子……”

葛利高里叉开两腿,站在桌子对面。

“如果你不能整顿好纪律,不制止抢劫和酗酒,我就要跟你分手啦,把一半人带走,”他低声说。

“你试试看,”福明威胁地拖着长腔说。

“不用试,准行!”

“你……你别吓唬我吧!”福明把一只手放在手枪套上。

“别摸索手枪套于啦,不然我隔着桌子一下子就把你砍啦!”葛利高里脸色煞白,把马刀拔出了一半,快日说。

福明把手放到桌子上,笑了笑。

“你于吗跟我瞎缠个没完儿呀?你不胡缠我的脑袋就够疼的啦,可是你还要胡说八道。把刀插进鞘去!跟你开开玩笑也不行,是吧?瞧你——多了不起的正经人?简直像个十六岁的大姑娘……”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的想法,你给我好好地记住吧。我们这里的人并不都是你这个德行。”

“我知道。”

“知道就要记住!明天下命令,把马鞍袋都倒空。咱们是骑兵,不是驮运队。要严加禁止!还自命为为人民斗争的战士呢。用马驮着抢劫的赃物,就像从前的货郎贩子一样,在村子里贩卖……我看着都羞死啦!我他妈的怎么跟你们搞到一起儿来啦?”又气又恨的葛里高里,脸色煞白啐了一日,扭身对着窗户。

福明笑了起来,说:“红军的骑兵还一回也没有追击过我们……吃饱了的狼,在被骑马的猎人追逐的时候,就会一面跑,一面把全部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我这些畜生也会这样,——如果真有人拼命地追击我们,他们也会把什么全都扔掉的。不要紧,麦列霍夫,别激动,你说的话我完全能做到!这是因为我的情绪有点儿低落,放松了马缰绳,不过我会把缰绳勒紧的!咱们可不能散伙呀,要有难同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