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一章(第2/6页)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听从了他的命令。过了一会儿又问:“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正教徒。”

“我也不是旧教徒。”

“哼月p 你可以高兴啦。”

“你把我送到哪儿去!”

“送到首长那儿去。走吧,坏蛋,不然我就把你……”

押送的人轻轻地用刀尖触了葛利高里一下子,磨得锋利的、冰凉的刀刃,恰好触到盖利高里的军人衣领子和皮帽子中间的光脖子上,突然一阵恐怖的感觉,像火花似的一闪,代替了无能为力的愤恨。他把大衣领子支起来,半侧回身看了看押送的人,嘟哝说:“你别胡闹,听见了吗?不然,我可要把你那个玩意儿夺过来啦……”

“走,坏蛋,别说话!再说,把你的脑袋砍了!把手背到后头来!”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说:“我本来就没有说话嘛,别骂人啦。瞧你,又臭又硬……”

“别东张西望!”

“我根本就没有东张西望呀。”

“往口,走快点儿!”

“是不是可以跑呀?”葛利高里掸着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问。

押送兵没有吭声,把马一夹,由于出汗和夜里的潮气变得湿淋淋的马胸膛撞在葛利高里的脊背上,一只马蹄子踏在他脚旁,踩得融雪直响。

“你慢着点儿!”葛利高里用手掌撑着马鬃大声说押送兵把马刀举得跟头一般平,小声骂道:“你给我走,狗崽子,不许说话,不然的话,我就不把你送到地方啦。我于这种事可不费劲儿。住口,一句话也不许说!”

一直走到村边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在村头上的一户人家大门口押送兵勒住了马,命令说:“进这个大门。”

葛利高里走进了敞开的大门。院子深处有一座宽大的铁顶房子。几匹马在板棚檐下打着响鼻,响亮地嚼着于草。台阶边站着五六个带枪的人。押送兵把马刀插进鞘,一面下马,一面命令说:“进屋子里去,顺着走廊一直走,左手第一个门,走吧,别东张西望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啦,混账东西!”

葛利高里慢慢地走上台阶。站在栏杆旁边的一个穿着长骑兵军大衣的人问:“抓到了吗?”

“抓到啦,”押送葛利高里那个人的熟识的、沙哑的声音不很高兴地回答说、“在风车旁边抓住的”

“是党支部的书记,还是别的什么人?”

“谁他妈的知道。坏蛋一个,究竟是什么人——咱们立刻就会弄清楚,”

“也许是土匪,再不就是维申斯克肃反委员会在玩花招,假装土匪。我中计啦!像傻瓜一样中计啦,”葛利高里心里想,故意在门洞里磨蹭,想集中一下思想。

开开门以后,他头一个看到的是福明。福明坐在桌旁,四周是许多穿军服的、葛利高里不认识的人。床上堆着军大衣和皮袄,马枪并排坚在板凳旁边;马刀、子弹袋、军用袋和马鞍袋也乱七八糟地堆在板凳上。从这些人身上、军大衣上和武器上发出浓烈的马汗气味葛利高里摘下皮帽,小声招呼说:“你们好啊!”

“麦列霍夫!真是冤家路窄!咱们又见面啦!你这是从哪儿来呀?快脱脱衣服,请坐。”福明从桌边站起来,走到葛利高里跟前,伸出一只手来,“你在这儿逛荡什么呀?”

“我有事情来的。”

“什么事情?你跑的可真够远呀……”福明用探索的目光打量着葛利高里。“说真的——你是在这儿避难吧!”

“说得对。”葛利高里强颜欢笑,回答说。

“我的弟兄们在哪儿抓到你的?”

“在村子旁边。”

“你上哪儿去?”

“去天涯海角……”

福明又直盯着葛利高里看了看,笑了;“我看,你是以为我们抓到你,会送你到维申斯克去,是吧?不,老兄,我们去那儿的道路也不通啦……害怕!我们已经不给苏维埃政权服务啦。跟它分手啦……”

“离婚啦,”一个已经不很年轻、在炉炕旁边抽烟的哥萨克用低沉的声音说。

有一个坐在桌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关于我的事情,你一点儿也没有听说吗?”福明问。

“没有。”

“好,请到桌边来坐吧,咱们好好谈谈。给咱们的客人端汤和肉来!”

葛列高里对福明说的话一句也不信,他脸色苍白,态度矜持地脱下大衣,坐到桌旁、他想抽烟,但是想起了他已经有两天没有烟草了。

“有烟抽吗!”他对福明说。

福明殷勤地递过皮烟盒来。他看到葛利高里的手指头拿香烟的时候轻轻哆嗦,他那波浪般弯曲的棕红胡子里又露出了微笑。

“我们已经起义反对苏维埃政权。我们——为人民的利益而斗争,反对余粮征集制和委员们。他们把我们愚弄了这么久,现在轮到我们来捉弄捉弄他们啦。你明白吗,麦列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