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章(第4/5页)

米什卡苦笑一声,回答说:“我不是来看望你的,伊莉妮奇娜大婶儿,你用不着生气。”

“最好你能把到我们家来的道儿全忘了。”

“那我上哪儿去呢?”米什卡神色严肃起来,问。“由于你们的亲戚米特里的恩典,全家就剩下我光棍一人啦,就像独眼龙的一只眼睛,叫我像狼一样呆在空屋子里,我蹲不住。大婶子,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我是要到你们家来的,”他说完了话,大叉开两腿,坐得更舒服一些。

伊莉妮奇娜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是的,要把这种人赶出去是不容易的。米什卡那有点儿驼背的整个身形,低头的姿势和紧闭的嘴唇上……都有一股牛似的倔劲儿……等他走了以后,伊莉妮奇娜打发孩子们到院子里去,对杜妮亚什卡说:“叫他今后别再进咱们家的门。明白了吗?”

杜妮亚什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看母亲。麦列霍夫家的人特有的那种气质,突然在她眯缝起的眼睛里表现出来,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咬下来似地说:“不!他要来的!您不能禁止他!他要来的!”她控制不住,用围裙捂上脸,跑到门廊里去。

伊莉妮奇娜艰难地喘着气,坐到窗前,坐了很久,默默地摇着脑袋,把视而不见的目光投向远处的草原用p 里一道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娇嫩的苦艾草的花边隔开了天和地。

傍晚,杜妮亚什卡和母亲——还没有和解,谁也不说话——在修理河边菜园子的倒塌的篱笆。米什卡走了过来。他一声不响地从杜妮亚什卡的手里拿过铁锹,说道:“你挖得太浅啦。风一刮,你们的篱笆又要倒啦。”于是他就把桩坑挖深,然后帮着把篱笆竖起来,钉在桩子上,就走了。第二天早晨,他带来两把刚刚刨好的耙于和一根叉柄,放在麦列霍夫家的台阶旁边。向伊莉妮奇娜问候过后,一本正经地问:“你们想到草地上去割草吗?人家可都已经过顿河去啦。”

伊莉妮奇娜没有做声。杜妮亚什卡代替母亲回答说:“我们没有法子过河啊。小船从秋天就放在板棚里,已经全干裂啦。”

“春天就应该把船放进水里去,”米什卡责备说。“是不是把小船的裂缝堵堵呀?没有船就很不方便啦。”

杜妮亚什卡驯顺、期待地看了看母亲。伊莉妮奇娜默默地揉着面团,装出一副这些谈话仿佛与她根本无关的样子。

“你们有麻刀吗?”米什卡含笑问。

杜妮亚什卡到储藏室抱了一捆麻刀回来。

午饭前,米什卡把小船修理好了,走进厨房。

“好啦,我把船拖下河去啦,让它在水里浸浸。你们可要把它锁到沉在水中的树于上,不然会被人偷走的。”接着又问:“大婶儿,割草的事怎么样呀?要来帮你们的忙吗?反正我现在闲着没有什么事儿子。”

“你去问她吧。”伊莉妮奇娜朝杜妮亚什卡点头示意。

“我要问当家人呀。”

“我显然不是这儿的当家人……”

杜妮亚什卡哭了起来,跑进内室去了,“那我就来帮忙吧,”米什卡咳嗽了一声、毅然地说.“你们干的木匠活儿的工具在哪?我想给你们做两把耙,旧耙大概都不能用啦。”

他走到板棚檐下,吹着口哨来。小米沙特卡围在他身边打转儿,带着祈求的神情看着他,央告说:“米哈伊尔叔叔,给我做把小耙于吧,你要是不做,就没有人给我做啦。奶奶不会做,姑姑也不会做……只有你一个人会,你做得很好!”

“我给你做,同名人,真的,我给你做,不过你要躲开一点儿,不然刨花会迸到你眼睛里去,”科舍沃伊劝米沙特卡说,他笑着,心里惊异地想:‘啊,他长得真像,小鬼头……跟他爸爸一模一样!眼睛眉毛,上嘴唇上是这样翘着……真是个好宝贝儿!“他本已开始做起小孩子玩的耙来,但是还没有做完,就犯起病来了:嘴唇发青,焦黄的脸上露出愤怒、同时又那么驯顺的表情。他不吹日哨了,放下刀子,哆哆嗦嗦地耸了耸肩膀。

“米哈伊洛·葛利高里奇,同名人,快去给我拿块什么麻布垫子来,我要躺一下,”他请求说。

“拿麻布干什么?”米沙特卡很有兴致地问。

“我想生会儿病。”

“生病干什么!”

“唉唉,你怎么这样缠人,简直跟牛花一样……唉,到了犯病的时候啦,所以就发作啦!快去拿呀!”

“那我的耙子呢!”

“过了这会儿我准给你做好。”

科舍沃伊全身抖得厉害。牙齿磕得咯咯直响,他躺在米沙特卡拿来的麻布垫子上,摘下制帽,遮在脸上。

“你这是已经病起来了吗?”米沙特卡很伤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