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十八章(第3/6页)

葛利高里皱起眉头,扭过脸去。库季诺夫脸上的红斑越来越红。格奥尔吉泽在拧着小胡子,翕动着弯弯的、像刀削似的鹰钩鼻子。

“既然是这样,那就请你多多原谅。不过,老爷,请你不要叫嚷,不要吓唬人,事情可以好好商量嘛。我已经把我们的老头子们的请求转达给你们,把你们的答复带给他们,有什么可叫嚷的呀!信仰正教的人要被人咒骂到什么时候呀?白军咒骂,红党也咒骂,现在你也咒骂起来啦,哪个政权都要显显自己的威风,还要粗鲁地跟我们开开玩笑……唉、我们农民的日子大惨啦,简直像被癫狗舔过一样!……”

哥萨克愤怒地把皮帽子往脑袋上一扣,像一块大石头似的滚到走廊里去,轻轻地关上门;但是到了走廊里却把愤怒全都发泄出来,砰地一声使劲把外面的门关上,震得墙上的石灰屑纷纷落到地上和窗台上,足足持续了有五分钟之久。

“你瞧瞧吧,老百姓变成什么样子啦!”库季诺夫玩弄着皮带,变得越来越和蔼,高兴地笑着说。“一九一七年的春天,我到车站去,正是春耕时节,复活节前后。自由自在的哥萨克们在翻耕田地,他们简直自由得发昏啦,竟把所有的道路都翻耕啦,——就像他们的土地还太少似的!在托金村外,我招呼了一个耕地的人到我的马车前。问他:‘你这家伙怎么把道路都给耕啦?’小伙子有点儿害怕了,连忙说:‘我再也不耕啦,真对不起,我可以把道路垫平。’我又用这种方法吓唬过两三个人。车一赶出格拉切夫——道路又都耕啦,有个庄稼人正扶犁耕呢。我大声喊:‘喂,过来!”他走了过来。’你有什么权利把道路耕啦?‘这家伙瞅了我一眼,是个很英俊的年轻哥萨克,两眼炯炯有神,然后一声没吭,掉头就往牛那里跑去。跑到牛跟前,从牛轭里抽出一根铁棍,又跑到我面前来。抓住车沿,跳到踏板上,说:’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你们吸我们的血要吸到什么时候?怎么样,我一下子把你的天灵盖敲碎,愿意吗?‘他用铁棍朝我直比划。我说:’你怎么啦,伊万,我是跟你闹着玩的呀!‘而他却说:’我现在可不是什么伊万啦,而是伊万·奥西佩奇,你这么无礼,我要给你一耳光了!‘你相信吧,我好容易才脱了身。这家伙也是这样:先是哼哼卿卿,磕头央告,可是最后,却真相毕露。老百姓的自豪感显露出来啦。““是他们的蛮劲横劲儿苏醒啦,而且形之于外,并不是什么自豪感。蛮横无礼已经合法化啦,”那位高加索中校泰然地说,也没有等别人说出不同看法,就结束谈话说:“请开会吧。我很想今天就到团里去。”

库季诺夫敲了敲隔墙,喊道:“萨福诺夫!”然后又对葛利高里说:“你也参加,咱们一起合计合计。俗话不是说:‘两个人的主意,总比一个人的好’吗?咱们很走运,格奥尔吉泽同志出于偶然,羁留在维申斯克,现在来帮助咱们啦。他是中校,参谋大学毕业。”

“您是怎么羁留在维申斯克的?”葛利高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冷,警惕起来,问。

“我害了伤寒,从北方战线上撤退的时候,把我留在杜达列夫斯克村。”

“您在哪个部队呆过?”

“我吗?不,我不在战斗部队工作。我在司令部特工组。”

“哪个组?是西特尼科夫将军领导的那个组吗?”

“不是……”

葛利高里还想再问几句,但是格奥尔吉泽中校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十分紧张集中,使人觉得再问下去,就很不知趣了,于是葛利高里说了半句就咽回去了。

不久参谋长萨福诺夫、第四师师长孔德拉特·梅德韦杰夫和粉面白齿的准尉——一第六独立旅旅长——博加待廖夫都来了、会议开始了。库季诺夫根据战报向参加会议的人汇报了前线情况、中校第一个要求发言。他缓缓地把三俄里缩为一英寸的地图在桌子上摊开,流畅地、胸有成竹地带点儿外乡口音说:“我认为首先必须从第三和第四师的预备队中抽调部分部队,投到麦列霍夫那个师和博加特廖夫准尉的独立旅据守的阵地。根据我们得到的秘密情报和从俘虏那里了解的情况,可以明显地看出,红军司令部准备在卡缅卡——卡尔金斯克——博科夫斯克地区上给咱们一次严重的打击。从投过来的红军士兵和俘虏的供词中得知,红军第九军司令部从第十二师凋出两个骑兵团、五支阻击部队,配备着三个炮兵连和几个机枪队,从奥布利维和莫罗佐夫斯克调到这一线上来了。根据粗略的估计,这些增援部队可使敌人得到五千五百兵员。这样一来,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拥有了数量上的优势,更不用说他们还拥有武器上的优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