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第2/3页)

横穿顿河去巴兹基村是很危险的。在一片白雪、辽阔的顿河河面上人和马都是最显眼的目标。

河上已经躺着两个被枪弹打死的警卫连的红军战士。叶梅利扬一看,掉转马头,越过小湖往树林子里赶去。湖面的冰上布满了浸透水的积雪,积雪在马蹄下吱吱地响,溅向四方,爬犁的铁杠滑过的地方,出现两道深沟。他们发疯似地奔向鞑靼村。但是跑到渡口的时候,叶梅利扬勒住马,把被风吹红的脸掉过来朝着科舍沃伊。

“如果咱们村子里也翻了天,我们怎么办呀?”

米什卡满面愁容。他打量了一下村子。有两个骑马的人从紧靠顿河的街上跑过去。显然,科舍沃伊把他们看成了民警。

“往村子里赶。咱们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啦!‘他断然地说。

叶梅利扬非常勉强地赶着马匹。他们过了顿河,来到村口。“牛皮小王”安季普和村上头的两个老头子迎着他们跑来。

“啊,米什卡!”叶梅利扬看到安季普手里拿着步枪,就立刻勒住马,向后转去。

“站住!”

一声枪响。叶梅利扬手里还攥着缰绳,应声倒地。马匹一蹦,撞到了篱笆上。科舍沃伊跳下了爬犁。安季普追了上去,穿着毡靴子的脚直打滑,他踉跄了一下,就站住脚,把步枪端到肩膀上。米什卡倒向篱笆上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头子手里拿着把亮晃晃的三齿叉子。

“扎死他!”

肩膀上一阵剧痛,使科舍沃伊没喊一声就倒了下去,用手巴掌捂上了眼睛。老头子弯下腰,气喘吁吁地扎了他一下子。

“起来,母狗!”

以后的事,科舍沃伊就觉得像在做梦一样,安季普号陶大哭着,扑到他身上,直抓他的胸膛……“你害死了我的父亲……好人们哪,请你们放开我!我要把他的心挖出来!”

人们把他拉开。围了一大群人。不知道是谁的伤风的声音在沙哑地劝说:“把小伙子放开吧!怎么啦,乡亲们,难道你们不是正教徒吗?算了吧,安季普!你爸爸是不能起死回生啦,你却要白白地害一条命……弟兄们,散开吧!你们瞧,那边的仓库里在分白糖哪。快去吧…”

黄昏了,米什卡醒了过来,他仍旧躺在那道篱笆下面。叉子扎伤的肋部火烧火燎地痛。叉齿穿透皮袄和棉袄,所以刺进肉里的并不深。但是伤口很痛,伤日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块。米什卡站起来,谛听了一会儿。显然,村子里有暴动的人在巡逻。枪声稀疏可闻。群狗乱吠。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人语声。米什卡顺着顿河岸边上牛羊踩出的小径向前走去。攀上土崖,用手摸索着冻硬的雪地,跌跌撞撞,连走带爬,顺着篱笆走着。他不辨方向,胡爬一气。冻得浑身直哆嗦,手也冻麻了。严寒把科舍沃伊逼进不知道是谁家的门口。他开开树枝编的小门,走迸后院。左面有一间糠棚。他正要往糠棚里钻,但是立即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咳嗽声。

有人朝糠棚走来,可以听到毡靴子咯吱咯吱的响声。“立刻就会打死我,”科舍沃伊像在想别人的事情似的,无所谓地想道。走来的那个人在门前的黑暗中站住。

“谁在那儿哪?”

声音很弱,而且似乎很惊慌。

米什卡一步跨到墙后去。

“谁呀?”声音已经变得更为惊慌、响亮。

一听出是司捷潘·阿司塔霍夫的声音,米什卡就从糠棚里走出来。

“司捷潘,是我,科合沃伊……看在上帝面上,救救我吧!你能不告诉别人吗?帮帮忙吧!”

“我当是谁呢……”伤寒病刚好、才能起来走动的司捷潘声音微弱地说。他那张瘦得变宽了的嘴大张着,迟迟疑疑地笑了。“好吧,在这里过夜吧,可是白天你要另找地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米什卡没有回答,摸了摸他的手,就钻到谷糠堆里去了。第二天晚上,天刚黑下来,他冒险摸回了家,敲了敲窗户。母亲给他开开门,在门廊里哭了起来。她两手摸索着,抱住儿子的脖子,用脑袋直撞儿子的胸膛。

“快逃吧!看在基督的面上,赶紧跑吧,米申卡!今儿早上来了些哥萨克。把整个院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找你哪。‘牛皮小王’安季普还用鞭子抽我,说:‘你他妈的把儿子藏起来啦。真可惜,当时我们没有把他打死!”

米什卡既想不出自己人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村子里究竟闹成了什么样于。从母亲简短的叙述中,知道顿河沿岸的村庄全都暴动起来了,施托克曼、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达维德卡和民警们都逃走了。而菲利卡和季莫费,昨天中午就被打死在广场上了。

“快走吧!他们要是在家里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