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九章(第2/3页)

本丘克把一只手放在安娜的肩膀上。

“你好啊,阿尼娜!”

她回头一看,立刻满脸排红,从脖P 一直红到锁骨,眼睛里迸出泪花,“你从哪儿来?阿布拉姆松,你快看!他简直像一枚崭新的新银币,可是你还在为他担心呢,”她低语道,眼也不抬,无力控制自己的窘急心情,往门日退去。

本丘克握了握阿布拉姆松热乎乎的手,跟他交谈了几句,觉得自己脸上挂着愚蠢、无限幸福的笑容,就没有回答阿布拉姆松提出的一个问题(他连问题的意义都没有弄清楚),就走到安娜面前去了。她已经镇定下来,由于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面带微怒地迎着他说:“喂,再一次向你问好。你怎么样?身体好吗?什么时候来的?是从新切尔卡斯克来的吗?你这些日子在戈卢博夫的支队里吗?嘿,真了不起……喂,怎么样?”

本丘克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一面用一眨也不眨的、沉重的目光盯着她。而她的回报的目光却因为受不了他的逼视,滑到一旁。

“咱们到外面去走走吧。”安娜提议。

阿布拉姆松唤住了他们俩:“你们很快就回来吗?本丘克同志,我有事情跟你谈。我们想请你做一件事情。”

“我一个钟头后回来。”

到了外面,安娜温柔地直瞅着本丘克的眼睛,惋惜地挥了一下手,说道:“伊利亚,伊利亚,你看我羞的那个样子,真是太糟糕啦……简直像个小姑娘!这一是因为太突然,二是由于咱们俩的暧昧关系。说实在的,咱们俩算是怎么回事呢?是情歌里的‘未婚夫与未婚妻’吗?你知道吗?在卢甘斯克,阿布拉姆松有一回问我:‘你跟本丘克同居了吧?’我断然否认了,然而他可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什么也休想瞒过他。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并不相信。”

“谈谈你自己的事吧,慢慢说,好吗?”

“哦,我们干得好极啦!组织了一个支队,拥有二百一十一支枪。我们进行了大量的组织工作和政治工作……唉,这难道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吗?你来得这么突然,我简直还没有转过向来。你在哪儿……在哪儿过夜?”她中断了谈话,问道。

“在……一位同志家里。”

本丘克说了句谎话,立刻变得很不自然:其实这几夜他都是住在西韦尔斯司令部的力、公室里。

“你今天就搬到我们那儿去吧。你还记得我住的地方吗?就是你曾经送我回去的那个地方。”

“我找得到。不过……我一去会不会给你家添麻烦!”

“你在说什么呀,你谁也不会麻烦,而且根本你就不该说这种话。”

傍晚,本丘克把自己的衣物装到一只宽大的军用袋里,来到郊外安娜住的那条小胡同。一位老太太在一座不大的、砖木建筑的厢房门口迎接了他。老太太的模样隐约地有点儿像安娜:也是那样发蓝的黑眼珠子,有点儿弯的鼻子,只不过皮肤上皱纹很多,而且带点儿泥黄色,嘴瘪进去,显得老态龙钟。

“是您吗——本丘克?”她问道。

“是我”

“请进吧。女儿已经对我谈过您啦。”

她把本丘克领到一个小房间里去,告诉他往哪里放东西,用患风湿病的手指四下指了指,说道:“您就住在这儿吧,这张行军床就是为您准备的”

她说话带着很重的犹太人日音一家里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也是个跟安娜一样瘦弱的。浅蓝色眼睛的姑娘_没过多久,安娜回来了。她一进家,气氛马上就变得热闹和活泼起来。

“没有人上咱家来吗?本丘克没来过!”

母亲用犹太语回答她几句,安娜立即用坚定、滑行的步子朝本丘克的房间门口走去。

“我可以进来吗!”

“请,请。”

本丘克从椅子上抬起身来,朝她走过去。

“喂,怎么样?你已经安置好了吗?”

她满意地含笑打量着他,问道:“你吃了点儿东西了吗?走,咱们到那儿去”

她拉住他的军便服袖子,把他领到第一间屋子里去,说道:“妈妈,这是我的一位同志,”她笑着说、“您可别委屈了他、”

“看你说的,怎么会呢……他是咱家的贵客,”

夜里,罗斯托夫城里步枪射击声像熟透的槐荚似的僻僻啪啪地响音.偶尔还有一阵阵的机枪声,后来都归于沉寂、于是黑夜,肃穆、漆黑的二月的夜色,重又用寂静笼罩了市街。

本丘克和安娜在他那间收拾得非常整齐的小屋子里坐了很久。

“我和小妹妹住这间屋子,”安娜说。“你看,我们生活得多么朴素——像修道士一样。墙上既没有一张廉价的画片,也没有一张照片,没有一件显示我这个中学生的身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