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6页)

敌人调了大批兵力来对付游击队,但是普罗庆柯拒绝了指挥部要他们返回根据地的建议,夜里悄悄地把游击队调到顿涅茨河右岸。这里,谁也没有料到游击队会来,所以他们在德军后方造成了空前的恐慌。

但是,在小小的草原地区里活动,一天比一天困难,因为这里人口稠密,矿山、庄子、哥萨克村落几乎都互相衔接。队伍要不断地移动。只有靠普罗庆柯的计谋、靠他非常熟悉本区的地形、再加上优良的武装,才能够使队伍走掉而暂时没有受到巨大的损失。但是敌人老跟在屁股后头,这样在原地不停地兜圈子,究竟能支持到几时呢?

以森林地带或是地广人稀的草原地带的游击队为榜样建立起来的那种大型的游击队,在人烟稠密的顿巴斯工业区是不适宜的。普罗庆柯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灾祸已经在叩门了。

克谢尼雅-克罗托娃送来的消息使他心里好像被扎了一刀。在伏罗希洛夫格勒近郊活动的一个大游击队受敌人包围,被打垮了,待在这个游击队里的州委书记雅柯温柯牺牲了。按照雅柯温柯的游击队和普罗庆柯的游击队的类型建立起来的卡吉耶夫卡游击队里,总共只有以游击队指挥员为首的九名战士遇救。敌人在作战时遭受了三倍的损失,但是敌人的损失再大,也不足以抵偿在战斗中牺牲的著名的卡吉耶夫卡矿工近卫队!该队指挥员通知普罗庆柯,说他在招募新战士,目前只能以小队活动。鲍柯沃-安特腊戚特游击队突围了,总算没有遭到巨大的损失。它立刻分为几个小队,在一个总的指挥部下面活动。一些不大的游击队——鲁别让斯基、克烈缅斯基、伊万诺夫斯基以及其他各区的游击队的活动都很顺利,几乎没有损失。波巴斯仰斯基区的游击队是本州最大的游击队之一,一开始就分成几个小队活动,受一个总的指挥部指挥,当地人民高度评价它的战果,给队取了个外号叫“鬼见愁”。至于各区像雨后春笋般产生的新的队伍——由当地居民、掉队的红军指战员组成的队伍——它们全都是以小股游击队的形式出现。

这是生活本身的命令。

普罗庆柯获悉这些情报之后,他总共只要花几个小时就可以把他的游击队也化整为零,但是命运连这几个小时都不肯给他。

德国人在黎明时包围了他们,但是现在已经夕阳西下,靠近黄昏了。

从前这里有一条小溪流入北顿涅茨河。小溪早已干涸,连附近马卡罗夫-雅尔村的居民都记不起这里什么时候有过水。原来是小溪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树林郁茂的峡谷。它的上端很窄,愈到口子的地方愈宽,形状像一个三角形,树林像一条宽带子一直通到河岸。

普罗庆柯伏在峡谷上端最难防御那个地段的矮树丛里。他的柔软的、深黄色的、农民式的胡子已经留得很长。德国人的一粒子弹从他的右太阳袕上面擦过,擦掉一小块带头发的头皮,血流到鬓角上,凝住了,但是他并不觉得。他伏在树丛里,用自动枪射击,旁边还有一支闲着,让它冷却。

叶卡杰林娜-巴夫洛夫娜伏在离丈夫不远的地方,她脸色严峻、苍白,也在射击。她的一切动作都是简练而准确的,充满潜在的津力和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天然的优美,——从旁边看起来,她似乎只是用手指躁纵着自动枪。伏在她右边的是纳烈日内老头,马卡罗夫-雅尔的集体农民,或是照他自称,“老对德战争”的机枪手。

纳烈日内的十三岁的孙子,在给自动枪装弹盘,他的周围都是弹药箱。在弹药箱后面的洼地上,指挥员——他没有跟普罗庆柯在一起,而是待在河岸上——的副官一直抓着晒爇的电话听筒,用暗语咕哝着:“喂,我是妈妈……我是妈妈……是谁?你好,阿姨!……李子不够吗?跟侄子拿吧……喂,我是妈妈,我是妈妈……我们这里一切都很好。你们那里呢?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小妹妹!小妹妹!小妹妹!你怎么睡着啦?小兄弟请你在左边加把火……”

不,折磨着普罗庆柯的灵魂的并不是他本人和妻子可能牺牲的念头,甚至不是对别人生命的责任感,而是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可以预见的,他们本来可以不至于陷入现在这样的困境。

他还是把队伍分成了几个小队,给每个小队都派了队长和政治副队长,并且给每个小队指定了以后可以做根据地的地方。以前的指挥员和他的副手以及参谋长应该指挥这些新的小队里面的一个队。对于所有这些小队说来,他们应当代表总指挥部,因为他们现在人数不多,所以仍旧以米佳金森林做根据地。

普罗庆柯叫队长们和战士们做好准备,在峡谷里守到夜里,然后由他率领大家突破敌人的包围圈冲到草原上去。为了使大伙在突围之后容易走掉,普罗庆柯把小队分得更小,三五个人一组,这些小组应该各自设法脱逃。纳烈日内老头答应把他和他的妻子暂时藏在一个可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