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6页)

“还有学校屋顶上的一架四挺合组的机枪和两个德国人呢?”她突然问道。

“这我倒没有发现。”奥列格惊奇地说。

“从屋顶上往下看,整个公园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甚至带着一点责备的口吻说。

“那么,你把一切也仔细观察了?难道你也是受人委托的吗?”奥列格目光炯炯地追问说。

“不,我是看着玩的。这是我的习惯。”她说了又醒悟过来,带着挑战的神气从两道有力的弯弯的眉毛下面迅速地瞟了奥列格一眼——她自己是不是暴露得太多了。

但是他还相当天真,对她并没有怀疑。

“啊哈……卡车原来在那边——整整一排!把鼻子埋在地里,只有车身的边露在外面,那边还有一个行军灶在冒烟呢!

看见吗?只是你不要朝那边看。”奥列格津津有味地说。

“而且也没有必要去看:他们不撤掉学校屋顶的那个-望哨,铅字反正是没法挖出来。”她平静地说。

“对-对……”他高兴地望望她,笑了。

他们彼此已经习惯,不慌不忙地走着,妮娜的丰满柔软的大手信任地一动不动地放在奥列格的手上。他们已经走过了公园。在他们右面的标准式房屋旁边,沿街停放着德国人的车辆,有卡车,有各种牌子的小汽车,有流动电台,有救护车,到处都是德国兵。左面是一片空地,在空地尽里边一所兵营式的砖砌建筑物旁边,有一个佩着淡蓝底白边肩章的德国中士在教一小队穿便衣的俄罗斯人躁练。他们持着德国枪,时而列队,时而散开,匍匐前进,进行徒手肉搏。他们都上了年纪,袖子上套着A字臂章。

“弗里茨的宪兵……在训练‘警察’逮捕我们的弟兄。”妮娜说,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他想起谢辽萨告诉他的话,问道。

“我已经看见过他们。”

“简直是败类!”奥列格怀着厌恶的感情憎恨地说,“这批家伙就该千刀万剐……”

“的确应该。”妮娜说。

“你想做游击队员吗?”他忽然问。

“想啊。”

“可是,你能想象得出,什么是游击队员吗?游击队员的工作完全不是装装样子的,这是多么崇高的工作啊!他打死一个法西斯,打死两个,打死一百个,可是第一百零一个却可能打死他。他完成一个任务、第二个任务、第十个任务,可是在执行第十一个任务的时候却可能失事。你知道,这种工作需要多大的自我牺牲津神啊!……游击队员从不吝惜个人的生命。他从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祖国的幸福之上。需要履行对祖国职责的时候,他决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他决不出卖同志和暴露同志。我真想做个游击队员!”奥列格说的时候怀着那样深切、真挚、天真的爇情,使妮娜不禁抬起眼来看他,她的眼睛里也露出一种非常天真的和无限信任的神气。

“你听我说,难道我们一定要有事才能见面吗?”奥列格忽然说。

“不,那为什么?我们可以见面……在有空的时候。”妮娜说的时候有些忸怩。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没有事吧?……你要不要就送我回家?我想把你介绍给我姐姐奥丽雅。”她说,其实她自己也不完全相信她正是想要这样做。

奥丽雅和妮娜两姊妹住在俗称“八家宅”的那一区。妮娜的父母占了半幢标准式房屋,奥丽雅的父母住了另外半幢。

妮娜把奥列格带到家里,就让妈妈去招待他。

奥列格本来早熟,在自己的乌克兰家庭里又养成尊敬长辈的习惯,他跟本来就很健谈的、显得年轻的瓦尔瓦拉-德米特利耶芙娜毫无拘束地交谈起来。而且他很想博得妮娜的母亲的好感。

等妮娜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伊凡卓夫两兄弟家里的一切。奥丽雅的父亲和妮娜的父亲是亲兄弟,都是矿工,现在都在前线。他们是奥廖尔州人,以前在富农家里当过长工,后来移居到顿巴斯,弟兄俩都在这里和乌克兰姑娘结了婚。奥丽雅的母亲是远处来的,是切尔尼戈夫省人,瓦尔瓦拉-德米特利耶芙娜是当地人,是顿涅茨的腊斯守普诺耶村的。瓦尔瓦拉-德米特利耶芙娜年轻时候也在矿井里干过活,这一点对她有着一定的影响。她跟普通的家庭妇女不大一样。她为人勇敢果断,善于识人。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小伙子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她用充满聪明而狡猾的神色的眼睛研究他,在奥列格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把他研究得清清楚楚了。

不过,他们谈得很投机。妮娜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俩并排坐在厨房里的长凳上有说有笑。奥列格高兴地晃着退,搓着指尖,非常有感染力地仰脸大笑,引得瓦尔瓦拉-德米特利耶芙娜不禁也跟着他一起大笑起来。妮娜瞅了他们一眼,把手一拍,也大笑起来——他们三个人都觉得非常快活、轻松,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