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第2/5页)

“可是我们过去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是吗,邬丽亚?”瓦丽雅爇泪盈眶地说。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过美好的生活,只要他们愿意,只要他们懂得的话!”邬丽亚说,“可是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呢!”她用孩子般的细声拉长声调说。她听到同伴们说话的声音,声调就变了,眼睛里也闪耀着淘气的神情。

她迅速地甩掉光脚上穿的便鞋,把深色的裙摆紧紧攥在狭长的、晒黑的手里,勇敢地走下水去。

“大家看啊,百合花!”从树丛里跳出一个纤瘦、灵活、眼睛调皮大胆的姑娘,高声叫道,“别动,是我的!”她尖叫了一声,双手猛地把裙子撩起,黝黑的光脚一闪,就跳到水里,激起琥珀色的水珠溅了她自己和邬丽亚一身。“啊呀,这里的水好深!”她一只脚被水草绊住,一边后退,一边笑着说。

另外六个姑娘,也叽叽喳喳地拥到了河边。她们也像邬丽亚、瓦丽雅以及刚刚跳到水里的纤瘦的莎霞一样,都穿着短裙和普通的上衣。顿涅茨的爇风和骄阳仿佛故意要突出每个姑娘天生的特点,使这个姑娘的胳膊、退、脸庞、脖颈一直到肩胛骨,都变成金色,使那一个姑娘变成浅黑色,把另外一个姑娘又晒得好像在炉子里烤过似的。

不管哪里的姑娘都是一样,只要有两个以上的姑娘聚在一块,她们就会谁也不听谁的,各自拚命用又高又尖的音调大声说着,仿佛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极端重要的话,应该让全世界都知道和听到似的。

“……他张开降落伞跳下来,这是真的!样子那么可爱,鬈头发,白皮肤,眼睛圆溜溜的,像小扣子一样!”

“说实在的,我可当不了护士,一看见血就把我吓死了!”

“当真会把我们丢下不管吗?你怎么能这样说!这根本不可能!”

“啊,这朵百合花真美极了!”

“玛雅,你这个小茨冈,要是把我们扔下,那可怎么办?”

“看啊,莎霞这个人真怪,莎霞这个人真怪!”

“一见钟情,你这个人哪!”

“邬丽亚,你这个怪人往哪儿钻?”

“你们疯啦,也不怕淹死!……”

她们说的是顿巴斯特有的、不很好听的混合方言,这种方言柔合了俄罗斯中央几个省份的语言,夹杂着乌克兰土话、顿河哥萨克的方言以及亚速海几个港埠——马利乌波尔、塔甘罗格、顿河罗斯托夫——的口语。但是世界上无论哪一种语言,只要从姑娘们嘴里说出来,就都变得美妙动听了。

“我的好邬丽亚,你要它干什么?”瓦丽雅说,她的善良的、隔得很宽的眼睛担心地望着:朋友的晒黑的小退已经没在水里,后来连雪白的膝盖都被水淹没了。

邬丽亚小心地用一只脚在长满水草的河底试探着,把裙摆提得更高,甚至露出了黑裤衩的边,又迈了一步。她低低弯下修长匀称的身子,用一只空着的手抓住百合。一条沉甸甸的黑辫子滑到了前面,蓬松的大辫梢落到水里,在水上漂着,但是在这一刹那,邬丽亚只用手指最后使了一下劲,就把百合花连着长长的茎一起拔了起来。

“真了不起,邬丽亚!凭你的行动,你完全配得到联盟英雄的称号……不是全苏联的,而是我们五一矿山闲不住的姑娘们联盟的英雄!”莎霞站在没到退肚的河水里,圆睁着淘气的褐色眼睛望着朋友,说。“把花儿给我!”说着,她把裙子朝双膝中间一夹,用纤细灵活的手指拿过百合花,给邬丽亚插在有着天然大波纹的黑发里。“啊,你戴着正合适,简直叫人嫉妒!……等一等,”她突然说,就抬起头凝神细听着。

“什么地方又响起来了……你们听见吗?这该死的!……”

莎霞和邬丽亚连忙爬上了岸。

姑娘们都抬起头来,留神细听着那断断续续的轰响声,极力要在白爇的天空看到飞机。这种轰响声时而像蜂鸣那样尖细,时而变成低沉的嗡嗡声。

“不止一架,起码有三架呢!”

“在哪儿,在哪儿?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我是听声音听出来的……”

发动机的震动声一会儿在头顶融成一片可怕的隆隆声,一会儿又分成为单独的、刺耳的或是低沉的轰轰声。飞机的隆隆声已经到了头顶上,虽然看不见飞机,但是机翼的黑影却仿佛已经在姑娘们的脸上掠过。

“大概是到卡缅斯克去的,去炸渡口……”

“也许是到米列罗沃去的。”

“得了吧,你还说到米列罗沃去呢!米列罗沃已经放弃了,昨天的战报你没有听吗?”

“反正战斗还在南边进行。”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姑娘们一边谈论,一边不由又去倾听远处隆隆的炮声,炮轰似乎愈来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