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三十七章(第2/2页)

富凯的所有那些语法上的错误,所有那些粗俗的举止,全都消失了,于连投入了他的怀抱。外省在和巴黎相比较时,从来没有受到这样崇高的敬意。富凯看到从他朋友眼睛里流露出的热情,十分高兴,还以为他对逃走表示同意呢。

看到富凯的这种崇高表现,于连在谢朗神父出现后失去的力量又完全恢复了。他还非常年轻;但是根据我的看法,这是一棵好苗。他非但不会像大多数男人那样从软心肠走向狡猾,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会有很容易感动的善良气质,并且疯狂的不信任情绪也会逐渐克服掉……但是这些不可能兑现的预言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于连做出努力,审讯的次数还是变得比较频繁了;他每次回答都是以缩短诉讼的进程为目的。“我杀人,或者至少是有预谋地企图致人死命。”他每天都这样重复说。但是法官首先是拘泥形式的。于连的声明丝毫没有能够缩短审讯的时间;法官的自尊心却受到了伤害。于连不知道他们本来打算把他关进一间可怕的黑牢,全靠了富凯的活动,他们才让他继续留在高达一百八十级梯级的那间漂亮的房间里。

有一些重要人物让富凯供应木柴,德·弗里莱尔神父就是其中之一。善良的商人想办法见到了这位权力极大的代理主教。使他高兴得难以表达的是,德·弗里莱尔先生对他说,于连的优良品质和从前在神学院时的贡献使他深受感动,他打算在法官们面前为他说说情。富凯看到救他的朋友有了希望,告辞时匍匐在地上,请求代理主教先生接受十个路易,把这一笔钱分开做几台弥撒,来祈求宣告被告的无罪。

富凯完完全全搞错了,德·弗里莱尔先生决不是瓦尔诺那种人。他拒绝了,甚至力图让善良的农民明白,他最好还是把他的钱留着。看到要讲清楚非得犯下什么不谨慎的错误不可,于是建议他把这笔钱施舍给贫困的犯人们,他们事实上才真是什么都缺乏的人。

“这个于连是个奇怪的人,他的行为不可解释,”德·弗里莱尔先生想,“而对我说来任何事都不应该是不可解释的……也许将来可以使他成为一个殉教者……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底细,也许可以得到一个机会来吓唬吓唬这个德·雷纳尔夫人,她一点也不敬重我们,实际上还讨厌我……也许在这一切中我还可能遇到一个跟德·拉莫尔先生取得条件优越的和解的办法,他偏爱这个小神学院学生。”

诉讼案件的和解已经在几个星期以前签字,皮拉尔神父离开贝藏松以前,曾经谈起于连的神秘出身;正是他离开的那一天,这个不幸的人在维里埃尔的教堂里企图杀害德·雷纳尔夫人。

于连在他和死亡之间只看到一件不愉快的事,这就是他父亲的探望。他想写信要求总检察长,不要放任何人进来探望他;他就这个想法跟富凯商量;讨厌跟父亲见面,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这使木材商人的那颗小市民的正直的心深深地感到不快。

他相信自己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他的朋友恨之入骨。出于对不幸的尊重,他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

“在任何情况下,”他冷淡地回答,“这种不准探监的命令对您的父亲都不可能适用。”

[1]斯特恩(1713—1768),英国小说家,感伤主义文学的主要代表。作品有小说《感伤的旅行》等。

[2]德·拉瓦莱特(1769—1830),拿破仑的亲信,百日政变他重新出来支持拿破仑,波旁王朝第二次复辟后被判处死刑。他的妻子在他临刑前一天探监,让他换上她的衣裳逃出监狱。

[3]《勒奈》,法国消极浪漫主义的代表作家夏多勃里昂的中篇小说,通过主人公所经历的苦难以及情欲与宗教信仰的冲突,宣扬宿命论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