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3/4页)

于是,玛格丽特没有再讲一句话,也没有再去听那个年轻人含糊不清的唠叨,她回到卧室,重重地把门碰上。紧接着,纳尼娜也几乎立即从那扇门里进来了。

“你听着,”玛格丽特对她说,“以后要是这个笨蛋再来,你就告诉他说我不在家,或者说我不愿意接待他。看到这些人老是来向我提这种要求,我实在是受不了,他们付钱给我就认为和我可以两讫了。如果那些就要干我这一行下流营生的女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宁可去做老妈子的。但是不行啊,我们有虚荣心,经受不了衣裙、马车和钻石这些东西的诱惑。我们听信了别人的话,因为卖淫也有它的信念,我们就一点一点地出卖我们的心灵、肉体和姿色;我们像野兽似的让人提防,像贱民般地被蔑视。包围着我们的人都是一些贪得无厌好占便宜的人,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毁灭了别人又毁灭了自己以后,像一条狗似的死去。”

“好了,太太,您镇静一下,”纳尼娜说,“今天晚上您神经太紧张了。”

“这件衣服我穿了不舒服,”玛格丽特一面说,一面把她胸衣的搭扣拉开,“给我一件浴衣吧,嗳,普丽当丝呢?”

“她还没有回来,不过她一回来,就会有人叫她到太太这儿来的。”

“您看,这儿又是一位,”玛格丽特接着说,一面脱下长裙,披上一件白色浴衣,“您看,这儿又是一位,在用得着我的时候她就来找我,但又不肯诚心诚意地帮我一次忙。她知道我今晚在等她的回音,我一直在盼着这个回音,我等得很着急,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把我的事丢在脑后自顾自玩去了。”

“可能她被谁留住了。”

“给我们拿些潘趣酒来。”

“您又要折磨自己了,”纳尼娜说。

“这样更好。给我再拿些水果、馅饼来,或者来一只鸡翅膀也好,随便什么东西,快给我拿来,我饿了。”

这个场面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是不用多说的了,您猜也会猜到的,是不是?

“您等一会儿跟我一起吃夜宵,”她对我说,“吃夜宵以前,您拿一本书看看好了,我要到梳妆间去一会儿。”

她点燃了一只枝形烛台上的几支蜡烛,打开靠床脚边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我呢,我开始思考着这个姑娘的生活,我出于对她的怜悯而更加爱她了。

我一面思索,一面跨着大步在这个房间里来回走动,突然普丽当丝进来了。

“啊,您在这儿?”她对我说,“玛格丽特在哪儿?”

“在梳妆间里。”

“我等她,喂,您很讨她的喜欢,您知道吗?”

“不知道。”

“她一点也没有跟您说过吗?”

“一点也没有。”

“您怎么会在这里的呢?”

“我来看看她。”

“深更半夜来看她?”

“为什么不可以?”

“笑话!”

“她接待我时很不客气。”

“她就要客客气气地接待您了。”

“真的吗?”

“我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倒不坏,那么她真的对您谈到过我了吗?”

“昨天晚上,还不如说是今天早上,在您和您的朋友走了以后……喂,您那位朋友为人怎么样?他的名字叫R·加斯东吧?”

“是呀,”我说,想到加斯东对我说的知心话,又看到普丽当丝几乎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真使我不禁要笑出来。

“这个小伙子很可爱,他是干什么的?”

“他有两万五千法郎年金。”

“啊!真的!好吧,现在还是谈谈您的事,玛格丽特向我打听您的事,她问我您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您从前那些情妇是些什么人;总之,对像您这样年纪的人应该打听的事她都打听到了。我把我知道的也全讲给她听,还加了一句,说您是一个可爱的小伙子,就是这些。”

“谢谢您,现在请您告诉我她昨天托您办的事吧。”

“昨天她什么事也没有托我办,她只是说要把伯爵撵走,但是今天她要我办一件事,今天晚上我就是来告诉她回音的。”

讲到这里,玛格丽特从梳妆间走了出来,娇媚地戴着一顶睡帽,帽上缀着一束黄色的缎带,内行人把这种装饰叫做甘兰式缎结。

她这副模样非常动人。

她光脚趿着缎子拖鞋,还在擦着指甲。

“喂,”看到普丽当丝她说道,“您见到公爵了吗?”

“当然见到啦!”

“他对您说什么啦?”

“他给我了。”

“多少?”

“六千。”

“您带来了吗?”

“带来了。”

“他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没有。”

“可怜的人!”

讲这句“可怜的人!”的语气真是难以形容。玛格丽特接过六张一千法郎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