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外省大人物在巴黎 三十 新闻记者的洗礼(第2/4页)

“而且心地好,”吕西安回答,“说良心话,她纯洁得很。你就替她画个像吧。只要你愿意,你画老婆子带一个姑娘去见参议员的作品,不妨拿她做模特儿,代表那个威尼斯的姑娘。”

米歇尔·克雷斯蒂安道:“女人动了真情都是纯洁的。”

这时拉乌尔·拿当向吕西安直扑过来,亲热得了不得,抓着吕西安的手握着。

他说:“好朋友,你不但伟大,而且有良心,此刻良心比天才更难得。你对朋友真义气。从此我跟你是生死之交了,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星期你帮我的忙。”

吕西安受到这样一位名流奉承,不禁心花怒放,带着自命不凡的神气望着小团体里的三个朋友。捧拿当的稿子要在明天的报上发表,曼兰先给拿当看了清样,拿当才有这番表现。

吕西安咬着他耳朵说:“我当初答应攻击你的时候就提出条件,要让我自己来反驳。我素来是你朋友。”

吕西安回到小团体的三个朋友身边。费尔让斯刚才听着他的话冷笑,现在拿当的事帮他辩白了,他因之很高兴。

“阿泰兹的书一出版,我就好替他出力了。单为这一点,我也要留在新闻界。”

米歇尔道:“你作得了主吗?”

吕西安假装谦虚,回答说:“只要人家还用得着我,总能够办到吧。”

半夜前后,客人一齐入席,开始大吃大喝。他们在吕西安家谈话比在玛蒂法家更放肆,谁也没想到小团体的三个代表和报界的代表志趣不合。那般年轻的记者出尔反尔成了习惯,早已心术败坏,当下便舌剑唇枪,交起锋来,拿新闻界的骇人的理论作为诡辩的根据。克洛德·维尼翁主张维持批评的尊严,反对小报界专门作人身攻击的倾向,说结果作家只会贬低自己的价值。卢斯托,曼兰,斐诺,公开维护那个办法,报界的俗话叫做寻开心,认为这是标识一个人的才能的戳子。

卢斯托说:“经得起这个考验的才是真正的好汉。”

曼兰说:“大人物受到欢呼的时候也得有人叫骂,象罗马的胜利者一样。”

吕西安说:“那么受到嘲笑的人都可以自命为胜利了!”

斐诺说:“这话不是跟你自己有关吗?”

米歇尔·克雷斯蒂安说:“咱们的十四行诗不是应当跟彼特拉克的一样轰动吗?”

道里阿说:“黄金(洛尔)①已经出了一把力,帮助诗集成功。”

大家听了这句双关语一致叫好。

吕西安微笑道:“FaciamusexperimentuminanimaViAi.②”

①彼特拉克的恋人洛尔(Laure),与法文中黄金(IBor)一字谐音;而道里阿是花三千法郎收买吕西安的诗集的。

②拉丁文:我们不妨拿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做试验。过去吕西安自命为彼特拉克,德·巴日东太太也以洛尔自居。“毫无价值的人”,暗指德·巴日东太太。

韦尔努道:“新闻界对有些人毫不争论,一出台就送他们花冠,这样的人才倒霉呢!那好比圣者关进神龛,从此没人理睬。”

勃龙代道:“当初尚瑟内兹看见德·冉利侯爵一往情深的望着老婆,对他说:得了吧,好家伙,人家已经给了你了。社会上对一开场就顺利的人也会说这个话。”

斐诺道:“在法国,成功可以制人死命。我们彼此忌妒得厉害,只想忘掉别人的胜利,叫大家也跟着忘掉。”

克洛德·维尼翁说:“可是有矛盾,文学才有生命。”

费尔让斯说:“同自然界一样,生命的来源是两种原素的斗争。有一个原素胜利了,生命就完了。”

“政治也这样,”米歇尔·克雷斯蒂安补上一句。

“我们最近证明了这一点,”卢斯托说。“一星期之内道里阿就好销完两千部拿当的作品。为什么?因为受到攻击的书必然有人竭力保护。”

曼兰拿着明天报纸的清样说:“有了这样的稿子,一版书还怕销不完吗?”

道里阿说:“念给我听听。我离不开本行,吃消夜也忘不了出版事业。”

曼兰念出吕西安的得意之作,全场一致鼓掌。

卢斯托说:“没有上一篇,怎么写得出这一篇!”

道里阿从他口袋里掏出第三篇稿子的清样,念了一遍。这篇评论将要在斐诺的第二期杂志上发表,斐诺留神听着,他因为是主编,把文章捧得更过火。

他说:“诸位,博叙埃生在今天,也只能这样写。”

曼兰说:“当然。博叙埃生在今天,也要当记者的。”

克洛德·维尼翁端起酒杯,向吕西安含讥带讽的行着礼,说道:“为博叙埃第二干杯!”

吕西安向道里阿举杯道:“为我的哥伦布干杯!”

“好极了!”拿当叫道。

曼兰狡猾的望着斐诺和吕西安,问:“是个绰号吗?”道里阿道:“你们这样下去,我们要搅糊涂了。”又指着玛蒂法和卡缪索道:“这两位怎么听得懂?波拿巴说的好:笑话好比纺棉纱,纺得太细,要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