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外省大人物在巴黎 二十五 初试身手(第2/3页)

吕西安听着卢斯托说话愣住了:新闻记者的议论使他睁开了眼睛,在文学方面发现了许多他没有想到的真理。

他嚷道:“你说的大有道理,非常中肯。”

卢斯托道:“要不怎么能打倒拿当的作品?告诉你,老弟,这是打击作品的第一种手法,叫做批评家的棍子。除此以外,窍门还多得很!慢慢儿你自会精通。有时候,报纸的股东或者主编迫不得已,非要你谈论一个你不喜欢的作家,你就用消极手段打发这种所谓社论式的文章。你用书名做评论的标题,发一段空泛的议论,乱扯一通希腊罗马的作家,临了说:以上的讨论归结到某某先生的大作,等下一篇文章再谈。而下一篇文章始终不出来。那部书被你开头一句诺言,结尾一句诺言,无形中腰斩了。这一回你写稿子不是对付拿当,是对付道里阿,所以要用棍子。好作品挨了棍子满不在乎,不象坏作品一蹶不振;在前一个场合你只伤害出版家,在后一个场合你帮了读者的忙。这些文学批评的方式在政治评论中照样好用。”

艾蒂安给吕西安赤裸裸的上过一课,吕西安便开了心窍,对这一行的手艺完全了解了。

卢斯托道:“朋友们都在报馆里,咱们去商量一下怎样对拿当发动攻势,这件事准会叫他们乐死,你等着瞧吧。”

到了圣菲阿克街,两人一同走到阁楼上的编辑室。朋友们不但答应攻击拿当的作品,而且还表示高兴,吕西安看着又惊又喜。埃克托·曼兰在一小方纸上写了几行,预备带回他的报馆:——拿当先生的作品即将再版。本报原拟保持缄默,惟鉴于本书流行颇广,不能不发表评论,主要不是为了作品,而是为了新兴文艺的趋向。

卢斯托也写了几句,准备登在第二天的小报上,放在讽刺小品栏作为第一条:——出版商道里阿居然把拿当先生的作品印了第二版。原来他不知道司法界有句成语,叫做NONBISINIDEM①?执迷不悟的勇气倒也值得佩服!

①拉丁文:可一不可再。

艾蒂安的一席话对于吕西安的作用好比一个火把,他一心一意要向道里阿报仇泄忿,出一口恶气的想法给了他意念,给了他灵感。他一连三天在柯拉莉房内足不出户,在火炉旁边写作,一切由贝雷尼斯服侍,疲劳的时候还有不声不响,体贴入微的柯拉莉给他安慰。过了三天,书评写好了,大约占到三栏版面,内容意想不到的精彩。晚上九点,他赶往报馆,见到许多编辑,对他们念了稿子。他们很认真的听着。费利西安一声不出,抓着原稿奔下楼梯。

“他怎么啦?”吕西安问。

“到印刷所去发稿啊!”埃克托·曼兰回答。“你这篇书评简直是杰作,一字不能减,一字不能加。”

卢斯托说:“对你只要指指路就行了!”

“我真想瞧瞧,拿当明儿看了评论,脸上是什么表情,”另外一个编辑说着,神气很得意。

“可见你是不好得罪的,”埃克托·曼兰说。

“真的不差吗?”吕西安很迫切的问。

“勃龙代和维尼翁看了,心里不会舒服的,”卢斯托回答。吕西安又说:“我还替你写了一篇小文章,要是读者欢迎,可以陆续再写。”

卢斯托说:“念给我们听听。”

吕西安念出一篇妙不可言的稿子,斐诺的小报后来靠着这一类的文章大出风头,版面占到两栏,专谈巴黎生活的花花絮絮,描写一个人物,一个典型,再不然是平常的或者古怪的事。那篇样品题目叫做《巴黎的过路人》,笔调新颖,别致,表达思想的方式是用意义相反的字眼放在一起,利用音调铿锵的副词和形容词的配合,引人入胜,跟批评拿当的严肃而深刻的文字比较起来,正如《波斯人信札》和《法意》一样截然不同。

卢斯托道:“你是天生的新闻记者;这一篇明天就发表,以后你爱写多少篇就写多少篇。”

曼兰道:“喝!道里阿被我们在他铺子里扔了两颗炸弹,气坏了。我刚从他那儿来;他正在破口大骂,对斐诺暴跳如雷,斐诺说小报卖给你了。我把道里阿拉过一边,悄悄的对他说:你为着《长生菊》因小失大了。明明来了一个有本领的角色,我们都在拍手欢迎,你却把他轰走!”

卢斯托对吕西安说:“道里阿看到你的书评,更要昏倒了。孩子,什么叫报纸,你瞧见了吧?你报仇有了结果啦!夏特莱男爵今天来打听你的住址,早上我们登了一篇血淋淋的文章,过时的美男子沉不住气,急得无可奈何。你没看过报吗?文字挺滑稽,瞧这个题目:鹭鹚出殡,乌贼骨痛哭流涕。德·巴日东太太在交际场中正式有了乌贼骨的绰号,夏特莱变了鹭鹚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