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处访问(第5/12页)

欧也纳不知道在巴黎不论拜访什么人,必须先到主人的亲友那里,把丈夫的,妻子的,或儿女的历史打听明白,免得阎出笑话来,要象波兰俗语所说的,把五头牛套上你的车!就是说直要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拔出你的泥脚。在谈话中出乱子,在法国还没有名称,大概因为谣言非常普遍,大家认为不会再发生冒失的事。在特·雷斯多家闹了乱子以后,——主人也不给他时间把五头牛套上车,——也只有欧也纳才会莽莽撞撞闯进鲍赛昂家再去闯祸。所不同的是,他在前者家里教特·雷斯多太太和特·脱拉伊先生发窘,在这儿却是替特·阿瞿达解了围。

①西俗凡教徒结婚前一个月,教堂必前后颁布三次公告,征询大众对当事人之人品私德有无指摘。

一间小巧玲珑的容室,只有灰和粉红两种颜色,陈设精美而没有一点富贵气。欧也纳一进客室,葡萄牙人便向特·鲍赛昂太太说了声“再会”,急急的抢着望门边走。

“那么晚上见,”特·鲍赛昂太太回头向侯爵望了一眼,“我们不是要上意大利剧院吗?”

“不能奉陪了,”他的手已经抓着门钮。

特·鲍赛昂太太站起身子,叫他走回来,根本没有注意欧也纳。欧也纳站在那儿,给华丽的排场场弄得迷迷糊溯,以为进了天方夜谭的世界;他面对着这个连瞧也不瞧他的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子爵.夫人举起右手食指做了个美妙的动作,指着面前的地位要侯爵站过来。这姿态有股热情的威势,侯爵不得不放下门钮走回来。欧也纳望着他,心里非常羡慕。

他私下想:“这便是轿车中的人物!哼!竟要骏马前驱,健仆后随,挥金如流水,才能博得巴黎女子的青昧吗?”奢侈的欲望象魔鬼般咬着他的心,攫取财富的狂热煽动他的头脑,黄金的饥渴使他喉干舌燥。他每季有一百三十法郎生活费;而父亲,母亲,兄弟,妹妹,姑母,统共每月花不到两百法郎。他把自己的境况和理想中的目标很快的比较了一下,心里愈加发慌了。

“为什么你不能上意大利剧院呢?”子爵夫人笑着问。

“为了正经事!今晚英国大使馆请客。”

“你可以先走一步啊。”

一个男人一开始欺骗,必然会接二连三的扯谎。特·阿瞿达先生笑着说:“你非要我先走不可吗?”

“当然。”

“暖,我就是要你说这一句呀,”他回答时那种媚眼,换了别的女人都会被他骗过的。

他抓起子爵夫人的手亲了一下,走了。

欧也纳用手掠了掠头发,躬着身子预备行礼,以为特·鲍赛昂太太这一下总该想到他了。不料她身子望前一扑,冲入回廊,跑到窗前瞧特·阿瞿达先生上车;她侧耳留神,只听见跟班的小肠传令给马夫道:“上洛希斐特公馆。”

这几个宇,加上特·阿瞿达坐在车厢里如释重负的神气,对于爵夫人不啻闪电和雷击。她回身进来,心惊肉跳。上流社会中最可怕的祸事就是这个。她走进卧室,坐下来拈超一张美丽的信纸,写道:‘只要你在洛希斐特家吃饭而不是在英国使馆,你非和我解释清楚不可。我等着你。”

有几个字母因为手指发抖而写走了样,她改了改,签上一个 C字,那是她的姓名格兰.特·蒲尔高涅的缩写。然后她打铃叫人。

“雅备,”她咐吩当差,“你七点半上洛希斐特公馆去见特· 阿瞿达侯爵。他在的话,把这条子交给他,不用等回音;要是不在,原信带回。”

“太太,客厅里还有人等着。”

“啊,不错!”她说完推门进去。

欧也纳已经觉得很不自在,终于瞧见于爵夫人的时候,她情绪激动的语气又搅乱了他的心。她说:“对不起,先生,我刚才要写个宇条,现在可以奉陪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心里正想着:“啊!他要娶洛希斐特小姐。可是他身子自由吗?今晚上这件亲事就得毁掉,否则我……噢!事情明天就解决了,急什么!”

“表婉……”欧也纳才叫了一声。

“晤?”子爵夫人傲慢的目光教大学生打了一个寒噤。

欧也纳懂得了这个“晤”。三小时以来他长了多少见识;一听见这一声,马上警惕起来,红着脸改口道:“太太。”他犹豫了一会又说:“请原谅,我真需要人家提拔,便是拉上一点儿远亲的关系也有用处。”

特。鲍赛昂太太微微一笑,笑得很凄凉:她已经感觉到在她周围酝酿的恶运。

“如果你知道我家庭的处境,”他接着说,“你一定乐意做神话中的仙女,替孩子们打破难关。”

她笑道:“哦,表弟,要我怎样帮忙呢?”

“我也说不上。恢复我们久已疏远的亲戚关系,在我已经是大大的幸运了。你使我心慌意乱,简直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在巴黎只认说你一个人。噢!我要向你请教,求你当我是个可怜的孩子,愿意绕在你裙下,为你出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