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花怒放的弗莱齐埃(第2/4页)

庭长太太不禁身子一摇,这动作是那么残酷而意味深长,弗莱齐埃不得不赶紧作一解释。

“像您这样非凡的女性,您肯定马上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先要谈我自己。这是尽快谈及遗产问题的捷径。”

对这一巧妙的解释,庭长太太没有答腔,只做了个手势。

“太太,”弗莱齐埃获准继续往下说道,“我在芒特当过诉讼代理人,我的那个事务所可以说是我的全部家产,因为那是我从勒弗鲁先生那儿盘下来的,您肯定认识他吧?……”

庭长太太点了点头。

“盘事务所的钱是我借来的,还有我自己的万把法郎;我离开了代斯洛舍,那可是巴黎最有能力的诉讼代理人之一,我在他手下干了六年的一等书记,不幸的是,我得罪了芒特的检察官,名字叫……”

“奥利维埃·维纳。”

“对,总检察长的儿子,太太。他当时在追着一位可爱的太太……”

“他?”

“追着瓦蒂纳尔太太……”

“啊!瓦蒂纳尔太太……她可真漂亮,真的……在我那个时候……”

“她对我很好:Indeirae①。”弗莱齐埃继续说,“我很努力,想把欠朋友的钱全还清,然后结婚;我需要案子,到处招揽;没有过多久,我一人承接的案子比其他同行的加起来还多。唉!这一下,我把芒特的诉讼代理人,包括公证人,甚至执达史,都得罪了。他们找我的碴子。您知道,太太,在我们这可怕的行当中,要想害一个人,是很容易办到的。他们发觉我在一件案子中接受了当事双方的诉讼代理委托,这事是有点轻率;可有的事情,在巴黎是允许的,比如诉讼代理人之间的互相帮助。可在芒特就行不通了。我给布约纳先生帮过类似的小忙,可他在同行的逼迫下,特别是在检察官的怂恿下,把我给出卖了……您瞧,我对您毫无隐瞒。这下可激起了公愤。我成了个无赖小人,他们把我说得比马拉还黑,逼我把事务所给卖了,从而失去了一切。我来到巴黎,想方设法要再办一个事务所,可我的身体给毁了,每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两个小时是好的。今天,我只有一个愿望,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您有朝一日也许能当上掌玺大臣或首席院长的太太;我这个病怏怏的可怜虫,只想求个差事做做,平平安安地混日子,与人无争。我想在巴黎当个治安法官。对您和庭长先生来说,为我谋这么一个差事,是不会费事的,因为连现任的掌玺大臣恐怕都怕你们三分,巴不得为你们效劳……不,太太,还没有说完呢。”弗莱齐埃见庭长太太给他做了个手势,想要开口,便赶紧说道,“我有个朋友,他是一位老人的医生,庭长先生应该是那位老人的继承者。您瞧,我们谈到正事了……这位医生的合作是不可缺少的,他的情况跟我现在的处境一样,有才能,但没有运气!我从他那儿得知,你们的利益受到很大损害,因为就在我跟您谈话的这一刻,很可能一切都完了,可能立了一张遗嘱,剥夺了庭长先生的继承权……那位医生想当一个医院的主任医生,或是王家中学的医师;总之,您明白,他要在巴黎得到一个位置,跟我的一样……请原谅我提出这两件如此棘手的事情,可对我们这件事,不得有半点含糊。再说,那位医生是一个很受敬重的人,学识渊博,他救过您女婿博比诺子爵的祖父佩勒洛特先生一命。现在,如果您愿意答应这两个位置,让我当上治安法官,为我朋友谋到医院的美差,那我向您保证,一定给您奉上那份遗产,几乎原封不动……我说几乎原封不动,是因为其中必须去掉一小部分,给遗产接受人以及那几个我们少不了他们帮忙的人。您的诺言,在我的诺言兑现之后再履行。”

庭长太太刚才一直抱着手臂,好像在被迫听人说教似的,这时松开双臂,看了弗莱齐埃一眼,说道:“先生,凡是与您有关的事,您都已经讲得清清楚楚,这不错,可有关我的事,您可没有说明白……”

① 拉丁语,意思是“祸由此而起”。

“只要两句话,就可以全都说明白了,太太。”弗莱齐埃说道,“庭长先生是邦斯先生第三等亲的唯一继承人。邦斯先生现在病得很重,他要立遗嘱,如果现在还没有立的话,要立他的朋友,一个叫施穆克的德国人为他的继承人,遗产高达七十余万法郎。三天之后,我可望了解到准确的数目……”

“要是这样的话,”庭长太太听到有可能得到这样一笔财产,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那我跟他闹翻,攻击他,实在是犯了个大错……”

“不,太太,因为如果不闹翻的话,那他准会快活得像只燕雀,活得比您,比庭长先生,比我都长……天有天道,我们不可测!”他又添了一句,以掩饰他那卑鄙的念头,“您能有什么法子!我们这些代人办案子的,只看事情实际的一面。您现在已经明白了,太太,德·玛维尔庭长先生处在他那个重要的位置上,会什么都不管的,处在他现在的地位,他也不可能去做什么。他跟舅舅闹得成了死对头,你们再也不见邦斯的面,把他从上流社会中驱逐了出去,你们这样做,自然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可那老人病了,他要把财产遗赠给他唯一的朋友。对在这种情况下立的一份手续完备的遗嘱,巴黎最高法院的庭长是不能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