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痴心女子 38(第2/2页)

"得,得;已经作过的,不能变成并没作过的(英国古谚。)呀!俺真不明白,怎么俺养的儿女,比别人的都傻,连这样的事该咧咧不该咧咧都不知道!你要是不说,不到太晚了的时候,他自己会发觉出来吗?"说到这儿,德北太太就因为自己这个作母亲的真正可怜,流起泪来。于是又接着说,"你爹知道了,还不定说什么哪。自从你结婚那一天起,他在清沥店和露力芬店里,就没有一天不对人说,你怎么嫁了一个阔人,咱们家怎么因为你,就又可以恢复原来的地位,可怜的傻东西,他哪儿知道你弄得这么一团糟哪!哎呀,俺的老天爷呀!"仿佛事事都来凑热闹似的,就在那时候,正听见苔丝的父亲越来越近。不过他却没一直就进屋里,所以德北太太就叫苔丝先躲一躲,好让她对老头子报告这个坏消息。刚才猛一听见这个消息,德北太太觉得有一阵儿失望,但是那一阵儿过去了,她就把这件事看得好象和苔丝头一次的灾难一样了,仿佛这件事,只是过节碰上下雨,或者马铃薯不收成似的,只是一种和功罪智愚无关的事,一种偶然外来。无法避免的打击;并不是一种教训。

苔丝躲到楼上,随便一看就看出来,床铺都挪动了地方,另有布置了。她原来睡觉的那张床,已经改成了两个小孩睡觉的床了,这儿已经没有她的地方了。

楼下那个屋子没有天花板,所以那儿的动静,她在楼上大半都能听见。她听见她父亲跟着就进了屋里,并且分明还带着一只活母鸡。他现在是一个步行的小贩子了,他已经因为没有办法,把第二匹马也卖了,现在都是自己把篮子挎在胳膊上作买卖了。这只母鸡,今天早上,也和已往常有的时候一样,他来来去去,都拿在手里,表示他并没闲待着,其实那只鸡,已经把腿绑着,在露力芬店里的桌子底下,放了一个多钟头了。

"我们刚才正谈起一件事,"德北开口说,接着把他们在店里讨论关于牧师的详情,对他太太仔细解说了一番;他们因为他女儿嫁给了一个作牧师的人家,所以才谈起这个题目来。他说,"人家从前也都称呼牧师'老爷,,和称呼俺的祖宗们一样,不过这阵儿他们真正的称呼,严格说起来,可只是'牧师,两个字了。"他又说,因为苔丝不愿意声扬,所以他没把她结婚的详细情况对大家说,他只希望她不久就把这道禁令解除了才好。他提议他们新婚夫妻俩都姓苔丝的姓,都姓德伯,照着原先没变的样子姓。因为这个姓,比她丈夫的强。他又问,那天苔丝有信来没有。

于是他太太对他说,苔丝倒是没有信来,但是不幸,苔丝自己却来了。

她把这番塌台的情况完全对他说明了以后,他觉得栽了跟头,好不窝憋,连刚才喝的那点使人高兴的酒,也都无济于事,都鼓不起他的兴致来,这种情况,却是德北不常有的。但是使他那易受触动的脾气感到难过的,与其说是事情本身的性质,还不如说,他想到了别人听见这件事以后对他可想而知的看法。

"真没想得到,闹了这样一个下场!"约翰爵士说。"凭俺这样一个人,在王陴的教堂里,俺家的大坟穴,都和乡绅赵腊家的酒窖一样大,俺那些横三竖四地埋在那里面的祖宗,都登载在史鉴上,是一郡里真本实料的肺腑肱股。凭俺这样一个人,可闹了这一场!不用说,他们清沥店和露力芬里那些人,一定都要瞧不起俺啦。他们一定都要斜着眼看俺啦,都要拿鼻子嗤俺啦;他们都该说啦,'这就是你高攀的好亲戚;这就是你要恢复诺曼王时代你们祖先的好门庭!,昭安哪,俺这个跟头栽得太大了。俺寻个自尽吧,命也不要啦,爵位也不要啦,俺可受不下去了!,不过,他既然和她结了婚了,难道她不能硬叫他留下她吗?""啊,能是能,不过她可不肯那么办。""你想她这回真结了婚了吗?,还是和头一回,"可怜的苔丝,只听到这儿就再也听不下去了。真没想到,连在自己父母家里,她说的话,都会有人不信;她看到这种情况,就对这个地方非常讨厌起来,任何别的情况都不会让她这么讨厌自己的家。命运的打击真是突如其来!比方她父亲,都有点儿不信她,那么,邻居和朋友,岂不就更得疑惑她了吗?唉,她是决不能在家里久待的了!

因此她就不肯在家里多住了,她只住了几天,恰巧她接到了克莱一封短信,信里报告她,说他到英国北部看一处农田去了她急于显一显她真是他的太太,又想把他们两个疏远的程度掩饰起来,所以就利用这封信,作离家的借口,叫他们觉得,好象她是找她丈夫去了似的。她恐怕别人会说她丈夫待她不好,想要再掩盖一下,于是就从他给她那五十镑钱里面,拿出二十五镑来,装着有钱的样子,交给她母亲,好象作了安玑。克莱那样人的太太,应该给得起这么些钱似的;并且说,这不过是稍稍补报两位老人家前几年跟着她受的麻烦和寒碜就是了。她这么大模大样地说了以后,就对她父母告辞了。她走了以后,德北一家人拿苔丝那笔优厚的赆仪,很搞了一阵儿热闹的名堂;她母亲还说,其实她也真信,他们小两口儿,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所以虽然暂时分离,到底又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