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阴影的实质

"我叫亚力山大。莫奈特,一名不幸的医生,波韦人,后迁居巴黎,于一七六七年的最后一月在巴士底狱的阴暗牢房里写下这份忧郁的文字。我历尽种种艰险,一次又一次暗中写下它。我计划把它隐藏于烟囱壁中,一个我长期辛勤做成的隐藏处。也许某只同情之手,在我与我的悲痛化作尘土之后,将会发现它。

这些文字是在我被囚的第十年的最后一月,用生锈的尖铁,蘸着用血混合的从烟囱上刮下的煤屑和炭屑写成的。我心中已不存希望。我从种种可怕的迹象猜想我的理智将不会长久存在而不遭损害,但是我庄重声明,此刻我心智正常,我的记忆精确而详尽,我写下这真情,正如我将为这最后的记录答辩于上帝的审判席,无论是否会有人读到它。

一七五七年十二月的第三周(我想是此月二十二日),一个阴沉的月夜,我走在塞纳河码头的一个偏僻处,想在寒夜里吸点清新的空气,它离我在医校街的房子约一小时的路程,突然一辆马车从我后面疾冲过来,我正要躲开,担心马车会撞倒我,有一个头从窗口伸出来,叫车夫停下。

车夫喝住马,马车立刻停了下来,只听见那人喊我的名字。我答应了,马车这时已在我的前面,两位绅士开门,下车,这时,我正好走到马车旁。我看见他们都裹在披风里,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他们肩并肩站在车门旁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年龄与我相近,或者更年轻一些,他俩十分相像,无论身材。举止。嗓音和面孔(就我看到的而言)。

‘你是莫奈特医生?,一个问。

‘是的。,

‘是那位从波韦来的年轻医生,原来是外科专家,这两年已闻名巴黎的莫奈特医生?,‘两位绅士,,我回答道:‘我就是那位你们所说的莫奈特医生。,‘我们已去过你的住处,,第一个说,‘可惜没有找到你,得知你可能朝这个方向散步,我跟过来,希望能赶上你。可否请你上马车?,两人都态度蛮横,话说完,就动身把我置于车门与他们之间。他们都带着武器,而我却没有。

‘二位绅士,,我说道:‘对不起,可我平常都要问清是谁请我去帮忙,以及请我去看的病情。,对此,第二个回答:‘医生,你的顾客是有身份的人。至于病情状况,你的医术使我们充分相信,你自己来确诊比我们来描述更好一些。够了,请上车?,我只得服从,默默地上了车。他俩在我之后都上了车,后面那个是踏上阶梯后跳进来的。马车掉转头,以先前的速度疾驶。

我确切地复述了这段对话。我相信,它一字不差。我真切如实地叙述一切,集中精神,完成这项工作。假如我用以下的省略号,那必然是我暂时中断,把纸头隐藏起来,马车驶过街道,经过北城门,上了乡间大道。大约在离城门三分之二里的地方,当时我并未估算距离,但这是我后来经过的时候。估计的,马车驶出了主道,不久就停在一座孤立的房子前。我们三人都下了车,经过一条湿软的花园通道,花园里流着无人看管的喷泉,来到了宅子门口。按铃后,门没有立刻开,两位带路人的其中一位,用厚厚的骑马手套,打了那个开门人的脸。

这一举动并未引起我特别的注意,因为以前见过平民百姓比狗还要多地挨打。但是,那另外一位,同样发怒了,以相同的样子用手打了那人,这兄弟二人的神色与举止是如此相似,我这时才发觉他们是孪生兄弟。

从我们下车到大门口起(我们发觉门是上着锁的,两兄弟中其中一人打开锁让我们进去,然后又上了锁),我就听到从楼上房间里传来叫喊声。我被直接带到这个房间,我们上楼时听见叫声变得更响了,这时我发觉有个发着高烧的病人躺在床上。

病人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很年轻,肯定不过二十几岁。她披头散发,双手被人用腰带和手绢捆绑着。我注意到这些捆绑的东西都是某个绅士衣物上的东西。其中有一条礼服的镶边绶带,我看见上面有贵族的徽章,绣着‘艾,字。

我是在刚开始检查病人时发现这个的,因为,在不停的挣扎中,她翻起身,到了床沿上,并咬住了绶带的一头,有窒息的危险。我第一个举动就是着手帮她放松呼吸,在拉开绶带的时候,我看见了角上绣着的字。

我轻将她翻过身,用手放在她胸前让她平静,使她躺倒,并观察她的脸。她的眼睛因疯狂而睁大着,并不断地发出尖叫,重复着喊道:‘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兄弟!,然后数到十二,又说:‘嘘!,一瞬间,没了声息,停下来静听,然后又开始尖叫,又喊道,‘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又数到十二,说‘嘘!,这次序一直不变,神态也照旧。除了中间有规律的停顿之外,这尖叫始终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