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们遇见一个老相识(第4/6页)

冬天到了不久,爱米竟也请起晚饭来了。她做主妇的时候,举止既得体又谦虚。她请了一个教法文的先生,这人夸奖她发音准确,学得又快。原来很早以前她就自修过法文文法,为的是好教给乔治。斯脱伦浦夫太太特地来教她唱歌。她的成绩出众,声音也准。少佐就住在她对面那首相公馆的底下一层,常常在她上课的时候开了窗子听唱。有些德国的太太天生多情,心地又老实,见了她满心喜欢,和她认识不久,说话的时候便用最亲昵的称呼。这些虽是小事情,可是都和那一段好时光有关系。少佐自愿做乔治的老师,教他读凯撒①的文章和做算术。他们还请了一个德文教师。到傍晚,少佐和乔治骑着马跟在爱米的马车旁边出去散心。爱米胆子太小,骑马的稍为骑得不稳一些,她就怕得叫喊起来。她的马车里常有个把亲爱的德国朋友陪着她,乔斯坐在倒座上打盹。

①凯撒(Julius Caesar,公元前100—40)罗马的大将、政治家兼作家。

他对于法尼·特·白塔勃罗伯爵小姐很有意思。法尼是个温柔天真的姑娘,是女牧师会会员,真正的伯爵府上的千金,可是一年的收入不到十镑。她表示能做爱米丽亚的嫂子真是上天所能赐给她的最大的福气。乔斯在马车和刀叉上本来都有自己的纹章,如今他很有机会在他自己的纹章旁边再加一个伯爵的家徽和冠冕了,哪知道偏偏又发生了别的事情。那时正当本浦聂格尔的小公爵和汉堡施里本施洛本的美貌的哀密莉亚公主结婚,国内有大庆祝。

为了这次喜事,德国的小公国铺张得十分阔绰。自从浪费的奥里利斯十四死后,还没见过这样的排场。附近的王子、公主、贵人,都给请来吃喜酒。在本浦聂格尔,旅馆里床位的租费涨到五先令一夜。军队得供应卫兵,护卫各位王公大人,人数简直不够分配。结婚仪式是在公主娘家举行的,小公爵本人没有去,由施乐塞尔巴克伯爵代表。宫里定做了许多鼻烟壶,送给客人做纪念品(据那些专替宫里当差的珠宝商人说,他们先把这批鼻烟壶卖给宫里,过后又从客人手里买回来);又颁发了无数的圣麦格尔勋章给各位贵人。我们的使馆得了许许多多施里本施洛本的圣加德林纺车式的宝星和绶带。法国的公使却是两种勋章都得了。铁泼窝姆按照国内规定,不能接受任何勋章,批评法国公使说:“他呀,满身挂满了缎带,仿佛是一匹拉车的马刚在赛会里得了奖。让他挂着绶带吧。咱们瞧瞧胜利是谁的?”事实上,这次是英国外交上的成功。法派用尽心计想叫公爵和波兹泰乌生·唐纳维脱一族缔婚。我们这边当然反对。

人人都给请去参加婚礼。沿路扎起了牌楼,挂着花环,欢迎年轻的新娘来临。圣麦格尔的大喷泉喷出特别浓的酸酒,炮队广场的喷泉喷的是啤酒。宫里的大喷泉也都开了。花园里场地上竖起许多竿子,顶上用粉红缎带系着表、银叉、大香肠等等,专为讨好快乐的乡下人,让他们随时爬上去得奖品。乔治也得了一件;他一直爬到顶上把它拉下来,旁边的闲人看得很高兴。奖品到手之后,他直滑下来,像瀑布倾泻得一样快。可是得奖在他不过是个彩头儿,转手就把香肠送给旁边一个乡下人。这人也爬过高竿儿,只差一点就能抓住香肠。后来因为没有成功,伤心得站在底下呜呜咽咽的哭。

法国使馆比我们的使馆多点了六盏彩灯,可是我们的透明画儿可把他们的比下去了。画上是一对年轻夫妇并肩而行,挑拨离间的坏仙人只得飞去。坏仙人的相貌活像法国公使,真是滑稽。铁泼窝姆后来升了一级,又得到十字勋章,我看准是为了这次的功劳。

一群群的外国人都来观礼,里面当然也有英国人。除了宫廷主持的舞会,在市政厅和跳舞厅里也有跳舞会。在市政厅里还特辟一间赌场,里面有轮盘赌和纸牌戏。由爱姆斯或爱克斯·拉·夏贝尔地方的德国大赌场来主持,在喜事前后一星期中开赌。军官和本地的居民是不准赌博的;凡是外国人、乡下人、女人,只要愿意赌输赢,就可以进去。

乔杰·奥斯本这个不长进的小东西,口袋里有的是钱,长辈们又都进宫祝贺去了,便跟着舅舅的向导基希先生到市政厅的跳舞会里去玩。他以前只在巴登巴登的赌场外面向里看了一眼。那时都宾牵着他,当然不准他赌钱。所以这一回他急煎煎的跑进赌场,在几张桌子旁边打转,瞧那些庄家和赌客赌钱。赌客里面也有女的,有些戴着面罩。在狂欢的时候,准许这种特别的自由。

有一个淡黄头发的女人,穿着一件袒胸露臂的衣服,衣服上一层污光。她戴着一个黑面罩,眼睛在小孔后面闪闪发光,样子很古怪。她坐在轮盘赌的赌台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板和一枚针,前面搁着一两个金洋。庄家叫出赢家的颜色和号码,她就把针在纸板上扎洞,扎的又细心又有规律,每到红的或是黑的筹码转出来一定的次数之后,她才把自己的钱押上去。她这人真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