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乔斯逃难,战争也结束了(第3/7页)

伊息多听见铃响走来,乔斯已经倒在椅子里了。他扯掉了领巾,把领子翻下来,两手捧着脖子用法文叫道:“伊息多,割我。快!割我!”

伊息多一怔,以为他神情错乱,要人家替他抹脖子。

乔斯喘着气说道:“胡子,胡子,——割,剃,快!”他的法文就是这样。前面已经说过,他说得很流利,可就是文法不大高明。

伊息多拿了剃刀,一会儿就把胡子刮个干净。他听得主人叫他把便装的外套和帽子拿来,心里说不出多少欢喜。乔斯说:“兵衣——不穿了——我给你——拿出去。”外套和帽子终究到手了。

乔斯把这份礼送掉以后,挑了一套便装穿上,外套和背心都是黑的,领巾是白的,头上戴一只海狸皮的便帽。如果他找得着教士带的宽边帽子,准会往头上戴。照他当时的打扮,很像英国国教教会里长得肥胖、过得舒服的牧师。

他接下去说道:“现在来,跟我,去,走,到街上。”说完,他快快的下楼,走到街上。

虽然雷古鲁斯赌神罚誓说他是他联队里唯一活着回来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同盟国军队里唯一没有给耐将军剁成肉酱的人,看来他的话并不可靠。除他以外,许多别的人也从大屠杀中逃回来了。好几十好几百和雷古鲁斯同一联队的兵丁回到布鲁塞尔,众口一辞说他们是逃回来的。全城的人一听这话,都以为同盟国的军队已经打败。大家随时准备法国人进城;人心继续慌乱,到处看见有人逃难。乔斯满心害怕,想道:“没有马!”他叫伊息多逢人便问:有马出租吗?有马出卖吗?每次都没有结果,急的他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想,要不,就用脚走吧。可惜他身子笨重,虽然怕得紧,还是活动不起来。

英国人住的旅馆差不多全对着公园。乔斯在这一带踌躇不决的踱来踱去,挤在街上一大群跟他一样又害怕又想打听消息的人里面。他看见有几家运气比他好,找到了几匹马,轰隆隆的驾着车子走了。有些人和他一样,花钱和求情都得不到逃难少不了的脚力。在这些想走而走不掉的人里头,乔斯看见贝亚爱格思夫人母女两个也在。她们坐在车子里,歇在旅馆门口,细软都已经包扎停当,只可惜没有拉车的,跟乔斯一般动不得身。利蓓加·克劳莱也住在那家旅馆里,并且已经和贝亚爱格思母女两个见过几面,两方面竟像是对头冤家。贝亚爱格思夫人偶然在楼梯上碰到克劳莱太太,总是不瞅不睬,而且每逢有人提起她邻舍的名字,老说她的坏话。伯爵夫人觉得德夫托将军和副官太太那么不避嫌疑,简直不成话说。白朗茜小姐呢,看着她就像传染病,来不及的躲开。只有伯爵是例外,碰上有妻子女儿管不着他的当儿,就偷偷摸摸的来找利蓓加。

如今利蓓加有机会对这些混帐的冤家报仇了。旅馆里的人都知道克劳莱上尉的马没有带走,到人心慌乱的时候,贝亚爱格思夫人竟降低了身分打发她的女佣人去问候上尉的妻子,打听她的两匹马究竟卖多少钱。克劳莱太太回了个便条给伯爵夫人问好,说她向来不惯和丫头老妈子做买卖。

这斩截的回答把伯爵本人给请到蓓基的房间里来了,可是他跟第一个大使不差什么,也是白走一趟。克劳莱太太大怒,说道:“贝亚爱格思夫人竟然使唤她的老妈子来跟我说话!倒亏她没叫我亲自下去备马。是伯爵夫人要逃难还是她的老妈子要逃难?”伯爵带回给她太太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到了这么要紧的关头可有什么法子呢?伯爵夫人眼看第二个使臣又白跑了一趟,只得亲自过来拜会克劳莱太太。她恳求蓓基自己定价钱,她甚至于答应请她到贝亚爱格思公馆里去作客,只要蓓基帮她回家。克劳莱太太听了只是冷笑。

她说:“你的听差不过是衙门前的地保穿上了你家的号衣①,我可不希罕他们伺候。看来你也回不了家,至少不能够带着你的金刚钻一块儿回家。法国人是不肯放手的。再过两点钟,他们就到这儿来了,那时候我已经在半路,即刻就到甘德。我的马不卖给你,就是你把跳舞会上戴的那两颗最大的金刚钻给我我也不卖。”贝亚爱格思夫人又急又气,浑身打哆嗦。所有的金刚钻首饰,有的缝在她衣服里,有的藏在伯爵的肩衬和靴子里。她说:“你这娘们,我的金刚钻在银行里。你的马非卖给我不可。”利蓓加冲着她的脸大笑。伯爵夫人只得气呼呼的回到楼下坐在马车里。她的女佣人,她的丈夫,她的伺候上路的听差,又一个个给打发到全城去找马。谁回来得晚,谁就倒楣!伯爵夫人打定主意,不管谁找了马来,她就动身,丈夫到底带着还是留下,只能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