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伙儿准备离开布拉依顿(第4/8页)

既然丈夫只是为这件事发愁,爱米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她拉着他的手,喜气洋洋的微笑着唱起她最喜欢的歌儿来。她唱的是《敲敲旧楼梯》里面的一段。歌里的女主角责备她的汤姆对她冷淡,并且说只要他以后好好待她,忠诚不变,她就肯《为他补裤做酒》。她的样子又快活又漂亮,所有的年轻女人只要能像她一样就好。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再说,两千镑不是一笔很大的款子吗?”

乔治笑她天真不懂事。他们下去吃饭的时候,爱米丽亚紧紧勾着乔治的胳膊,唱着《敲敲旧楼梯》这曲子。她去了心事,比前几天高兴得多。

总算开饭了。吃饭的时候幸而没有人愁眉苦脸,所以一餐饭吃得非常热闹有趣。乔治虽然得了父亲一封驱逐出门的信,想到不久便要上战场,精神振奋,恰好和心里的懊恼扯直。都宾仍旧像话匣子一样说笑个不停,说到军队里的人在比利时的种种事情,好像那儿的人除了寻欢作乐,穿衣打扮,连接着过节之外什么都不管。上尉是个乖人,他心里别有打算,故意扯开话题,形容奥多少佐太太怎么拾掇少佐和她自己的行李。她把丈夫最好的肩章塞在茶罐子里,却把她那有名的黄色头巾帽,上面还插着风鸟的羽毛,用桑皮纸包起来锁在少佐的铅皮帽盒子里。他说法国的王上和他宫里的官儿都在甘德,看了那顶帽子不知道有什么感想;布鲁塞尔的军队开大跳舞会的时候这顶头巾帽一定还会大出风头呢。爱米丽亚吓了一大跳,霍的坐起来道:“甘德!布鲁塞尔!部队要开拔了吗?乔治,是不是呀?”她那笑眯眯的脸儿吓的立刻变了颜色,不由自主的拉着乔治不放。

他脾气很好,答道:“别怕,亲爱的。只要十二小时就能到那儿。出去走动走动对你没有害处,你也去得了,爱米。”

蓓基说道:“我也去。我是有职位的。德夫托将军一向跟我眉来眼去很有交情。你说对不对,罗登?”

罗登扯起嗓子,笑得和平常一样响。都宾把脸涨得通红,说道:“她不能去。”他还想说:“多危险呢!”可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的口气不是表示比利时那边很太平吗?这时候怎么说呢?所以只好不作声。

爱米丽亚怪倔强的嚷道:“我偏要去。我非去不可。”乔治赞成太太的主意。他拍拍她的下巴颏儿,对其余的人埋怨说自己娶了个泼妇。他答应让她同去,说道:“让奥多太太陪着你得了。”爱米丽亚只要能够在丈夫旁边,别的都不在乎。这么一安排,离愁别恨总算变戏法似的变掉了。战争和危险虽然避免不了,可是说不定要到好几个月以后才开火。眼前暂且无事,胆小的爱米丽亚仿佛犯人得了缓刑的特赦令那么喜欢。都宾心底里也觉得高兴,他的希望,他所要求的权利,就是能够看见她,心里暗暗的决定以后一定要不时留神保护着她。他想,如果我娶了她,一定不许她去。可是她究竟是乔治的老婆,旁人不便多说。

吃饭的时候大家谈论着各项要紧的大事,后来还是利蓓加勾着爱米丽亚的腰,把她从饭间里拉出去,让先生们喝酒畅谈。

晚上大家玩笑的当儿,罗登的妻子递给他一张条子,他看了一看,立刻捏成一团在蜡烛上烧了。我们运气好,利蓓加写信的时候,恰巧在她背后,只见她写道:“重要消息,别德太太已去。今晚向爱神要钱,看来他明天就要动身。留心别让人看见信。利。”大家站起来准备到太太们屋里去喝咖啡的时候,罗登在奥斯本胳膊肘上碰了一下,优雅的说道:“奥斯本,好小子,如果你不嫌麻烦,请你把那小数目给了我。”乔治虽然嫌麻烦,也只好从袋里拿出一大把钞票给他,没有付清的数目,开了一张借券,过一星期到他的代理人那儿拿钱。这件事办完以后,乔治、乔斯和都宾三个人一面抽雪茄烟,一面开紧急会议,决定第二天大家坐了乔斯的敞篷马车回到伦敦去。我想乔斯宁可留在布拉依顿,到罗登·克劳莱离开以后再动身,可是给都宾和乔治逼着,只好答应把车子送大家回去。他雇了四匹马,因为在他地位上,再少是不行的。第二天吃完早饭,他们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出发了。爱米丽亚一早起身,七手八脚的理箱子,乔治躺在床上,埋怨没有佣人帮她做事。她倒并不在乎,甘心情愿的一个人拾掇行李。她模模糊糊的有些信不过利蓓加。她们两个告别的时候虽然依依不舍的你吻我我吻你,咱们却很明白吃起醋来是什么滋味。爱米丽亚太太有许多女人的特长,拈酸吃醋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这些来来去去的角色之外,别忘了咱们在布拉依顿还有别的朋友。原来克劳莱小姐和她的一群侍从也在此地。利蓓加夫妻住的旅馆离开克劳莱小姐的住宅只有几箭之地,可是那生病的老太太仍旧和住在伦敦的时候一样,硬起心肠把大门关得紧腾腾的不放他们进去。只要别德·克劳莱太太一天在她亲爱的大姑玛蒂尔达身边,就一天不放她侄儿和老太太见面,免得她心神不安。克劳莱小姐坐了马车出去兜风,忠心的别德太太便坐在她旁边;克劳莱小姐坐着轮椅出去换换空气,她和老实的布立葛丝一边一个保护着。有时偶然碰见罗登夫妇,虽然罗登必恭必敬的脱了帽子行礼,她们冷冰冰的不瞅不睬,真叫人难堪,到后来弄得罗登也发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