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都宾上尉做月老(第3/5页)

他接着说道:“威廉·都宾,你是个当兵的,你倒说说看,谁想得到科西嘉的混蛋会从爱尔巴岛上逃回来?同盟各国的国王去年都在这儿,咱们还在市中心备了酒席请他们吃喝呢。咱们也看见他们造了同心协力女神庙跟圣·詹姆士公园里的中国桥,还放焰火,教堂里还唱赞美诗。凡是明白事理的人,谁想得到他们不是真心讲和?威廉,你说,我怎么知道奥国皇帝会出卖咱们?这真正是出卖朋友!我这人说话不留情,我就说他是个两面三刀恶毒狠心的阴谋家,他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婿①弄回来,所以不惜牺牲同盟国。拿破仑那小子能够从爱尔巴岛上逃回来,压根儿是个骗局,是他们的计策。欧洲一半的国家都串通一气,专为着把公债的价钱往下拉,好毁掉咱们的国家。威廉,因为这样,我才弄到这步田地,我的名字才给登在政府公报上,正式宣告破产。你可知道就错在哪儿?只怪我不应该太相信摄政王和俄国的沙皇。你看,你看我的文件;三月一号的公债是什么价钱?法国公债是什么价钱?再看看它们现在的价钱!这件事是老早串通好的,要不然那混蛋怎么逃得出?让他逃走的英国委员在哪里?这个人应该枪毙,先在军事法庭受审判,然后枪毙,哼!”

①奥地利王弗兰西斯第二的女儿玛丽·鲁易丝嫁给拿破仑为妻。

老头儿气得两太阳的筋都粗了,捏起拳头敲那堆纸张文件,都宾见他发怒,倒有些担心,忙说:“我们就要把拿破仑小子赶出去了。威灵顿公爵已经到了比利时,上头随时就会发命令叫我们开拔。”

赛特笠大声喝道:“别饶他的命!杀死他,把他的头带回来!枪毙那没胆子的东西!哼!我也去当兵——可是我老了,不中用了,那个混蛋流氓把我毁了。害得我倾家荡产的还有本国的人在里头呢,他们全是流氓、骗子。他们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阔了,坐了自备马车大摇大摆的。”他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都宾瞧着忠厚的老朋友事业失败之后变得这么疯疯傻傻,老背晦似的发脾气乱嚷嚷,心里非常难受。在名利场上,金钱和好名声就是最要紧的货色,列位看重名利的先生们,求你们可怜可怜那倒楣的老头儿吧!

他接着说道:“唉!你把暖窝给毒蛇钻,回来它就咬你。你把马给叫化子骑,他马上撞你一个跟头,比不相干的人还急。威廉·都宾,我的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说的就是勒塞尔广场的混帐东西,有了几个臭钱就骄傲的不得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一个钱都没有,全靠我帮忙。但愿天老爷罚他将来还变成本来那样的叫化子,让我瞧着趁趁愿!”

都宾要紧说到本题,便道:“关于这些事情,我的朋友乔治曾经讲过一点儿给我听。他因为他父亲跟您不和,心里非常难过。我今天是给他送口信来的。”

老头儿跳起来嚷道:“哦,你是给他当差来了。他还想来安慰我吗?那真难为他!那小鬼就会装模作样。瞧他那神气活现的腔调儿,一股子花花公子的习气,贵族大爷的气派。他还想勒掯我的东西吗?如果我的儿子像个男子汉,早该把他一枪打死。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大混蛋。在我家里,谁也不准提他的名字。他进我大门的那天,不知是什么晦气日子。

我宁可瞧着我女儿死在我身边也不给他。”

“他父亲心肠硬,可不能怪乔治。况且您的女儿跟他好,一半是您自己的主意。您有什么权利玩弄两个年轻人的感情,随您自己的意思伤他们的心呢?”

赛特笠老头儿嚷道:“记着!主张解约的不是他的父亲。是我不许他们结婚。我们家和他们家从此一刀两段。我现在虽然倒了楣,还不致于没出息得要和他们攀亲。你去说给他们一窝的人听,儿子,父亲,姊妹,都叫他们听着!就说我不准!”

都宾低声答道:“您不应该,也不能够,叫他们两个分开。如果您不允许的话,您的女儿就应该不得到父母同意,自己和乔治结婚。总没有因为您不讲道理,反叫她一辈子苦到老,甚而至于送了性命的理。照我看来,她和乔治的亲事老早定下了,就等于他们订婚的消息在伦敦所有的教堂里都宣布过的一样。奥斯本加了你许多罪名,如今他的儿子偏偏要求娶您的女儿,愿意做你们一家人,这样岂不堵一堵他的嘴呢?”

赛特笠老头儿听了这话,脸色和缓下来,好像很痛快,可是仍旧一口咬定不赞成乔治和爱米丽亚结婚。

都宾微笑道:“那么他们只能不得你的同意就结婚了。”他把隔天讲给赛特笠太太听的故事也说给赛特笠听,告诉他利蓓加和克劳莱上尉怎么私奔的事。老头儿听了觉得有趣,说道:“你们做上尉的都不是好东西。”他把信札文件系好,脸上似乎有了些笑容,红边眼睛的茶房进来见了他的样子着实诧异。自从赛特笠进了这阴惨惨的咖啡馆,还是第一回有这么高兴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