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种更大的损失(第3/4页)

进来的只有汉姆。我进屋后,夜一定更潮了,因为他戴了一顶把脸都遮住了的大油毡帽。

“爱米丽在哪儿呢?”皮果提先生问道。

汉姆的头动了一下,好像她就在外面。皮果提先生从窗台上取下蜡烛,剪过烛花,放到桌上,然后忙着拨火炉的火。

这时,一直没动静的汉姆说道:“卫少爷,你可以出来一下,看看爱米丽和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吗?”

我们出来了。我在门口经过他身边时感到又惊又怕,因为我发现他面色十分苍白。他急急把我推到门外,把门关上,这样就只有我俩在一起了。

“汉姆!出什么事了?”

“卫少爷!”——哦,由于心碎,他哭得多可怕呀!

我被那惨状弄得手足无措。我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怕的是什么了。我只能看着他发呆。

“汉姆,可怜的好人!千万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上人,卫少爷——我心中的骄傲和希望——我情愿为她死,为她立刻去死的那个人——走了!”

“走了?”

“爱米丽已经跑走了!哦,卫少爷,想想她是·怎·么跑走的吧,我希望我仁慈的上帝在她遭到毁灭和耻辱前就杀死她,杀死比一切都可爱的她!”

他那转向迷乱天空的脸,他那颤抖着握起的双手,他那身躯痛苦的扭动,都和那荒原一起留在我记忆中了,直到今天。那里永远是黑夜,而他是那儿唯一的存在。

“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他急急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最好的。在门里面,我怎么说好呢?我怎么把这告诉他呢,卫少爷?”

我看到门动了,于是出于本能从外面把门把手握住,想争取点时间。但已太迟了。皮果提先生的脸伸了出来;如果我能活五百年,我也忘不了他看到我们时脸上的变化。

我记得响起一阵哭声和叫声,女人们围住他转来转去,我们都进到屋里了。我拿着汉姆给我的一张纸,皮果提先生的背心撕破了,头发也散乱了,脸和嘴唇煞白,血一直流到胸前(我想那血是从他口里喷出来的),呆呆地望着我。

“读吧,少爷,”他声音发颤地低声说,“请慢点,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听明白。”

在一片死寂中,我读着那张墨迹斑斑的纸条。

“‘在我还是心地纯洁时,你对我的爱也远远超过我应得到的;而当你看到这纸时,我已走得很远很远了。’”

“我已走得很远很远了,”他慢慢重复说道,“停下!爱米丽很远。好!”

“‘早晨,我离开我那亲爱的家时——我那亲爱的家——哦,我那亲爱的家哦!——”

信上的日期是头天晚上:

——“‘除非他能使我以夫人的身份回来,我就永远不回来了。你将在夜里,在许多小时以后,才读到这封信而见不到我了。哦,但愿你知道我心中有多么难过!

但愿你——爱了我这么多伤害并永远不能饶恕我的你——能知道我多么痛苦!我太罪孽深重,不配多写。哦,把我想成一个很坏的人吧,这样你好受些。哦,一定告诉舅舅,我从没像现在这么爱过他。哦,不要记起过去你们大家对我多爱多好,不要记起我们曾要结婚,却只把我想象作夭亡后埋在什么地方了。求我离弃的上天怜悯我的舅舅!告诉他,我从没像现在这么爱过他。安慰他。爱上一个能在舅舅面前代替我的好姑娘,一个忠于你,配得上你的清白女孩,反正不是我。上帝保佑大家!

我要常常跪下为大家祈祷。如果他不让我以夫人的身份回来,我就不为自己祈祷,我要为大家祈祷。把我最后的爱献给舅舅。把我最后的眼泪和感激献给舅舅!’”

完了。

我读完后好久好久,皮果提先生仍呆呆站在那里瞪着我。后来,我鼓起勇气抓住他手,努力请求他控制自己。他答道,“我谢谢你,少爷,我谢谢你!”却仍一动不动。

汉姆对他说话。皮果提先生能深切领会他的痛苦,紧紧握住他的手,可仍然那样一动不动,没人敢惊动他。

终于,他慢慢地把眼光从我身上挪开,仿佛从一场梦中醒来一样,然后朝四下看着,低声说道:“那男的是谁?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汉姆看了我一眼,我顿时感到受了重重一击而往后退。

“有一个让人生疑的男的,”皮果提先生说道,“他是谁?”

“卫少爷!”汉姆恳求道,“出去一下吧。让我把我该说出的告诉他。你不该听的,少爷。”

我又感到重重一击。我一下倒在一张椅子上,我想说什么,却舌头被捆住一样,视线也模糊了。

“我要知道他的名字!”我又听到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