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9页)

约翰退了回去,没看见我。罗切斯特先生现在试图走动一下;没有用,——一切都太没把握。他摸索着朝房子走回去,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现在我走近去敲门;约翰的妻子来给我开门。“玛丽,”我说,“你好吗?”

她吓了一跳,就跟看见了一个鬼似的;我让她平静下来,朝她匆匆走过去。“真是你,小姐,这么晚到这个冷落的地方来?”我握住她的手作为回答,然后跟她进了厨房。约翰这时候坐在熊熊的炉火边。我用几句话向他们解释说,在我离开桑菲尔德以后发生的事,已经听说了,还说我是来看罗切斯特先生的。我请约翰到我下车的那个关卡去,把我留在那儿的箱子取来。然后,我脱下帽子和披巾,一边问玛丽,是否可以让我在庄园里过夜。我得知要办到这一点,虽然困难,但还不是不可能,所以就告诉她说,我要住下来。就在这当口,客厅的铃响了。

“你进去的时候,”我说,“告诉你的主人,说有一个人想和他说话,不过,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我想他不会愿意见你,”她答道;“他拒绝见任何人。”

她回来的时候,我问,他是怎么说的。

“要你先报一下姓名和来意,”她回答。接着她倒了一杯水,把它和几支蜡烛一起放在一个托盘上。

“他打铃就是要这个吗?”我问。

“是的;他虽然瞎了,可总是天一黑就叫把蜡烛送进去。”

“把托盘给我,我来端进去。”

我从她手里接过来;她把客厅门指给我看。我端着托盘,托盘晃动着;水从玻璃杯里泼了出来;我的心又响又急地撞着我的肋骨。玛丽给我开了门,等我走进去以后,又关上。

客厅看上去阴惨惨的;一小堆没人照料的火在炉栅里低低地燃烧着。屋子的瞎主人头靠在高高的老式壁炉架上,俯身对着火。他那条老狗派洛特躺在一边,没挡着他的路,蜷缩着,仿佛怕被意外地踩着似的。我一进去,派洛特就竖起耳朵,接着就吠叫着,呜咽着,跳起身,朝我蹦过来,差点儿把我手里的托盘都撞掉了。我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拍拍派洛特,轻轻地说,“躺下!”罗切斯特先生机械地转过身,看看这阵骚乱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便转过身去,叹了口气。

“把水给我吧,玛丽,”他说。

我拿了只剩半杯水的玻璃杯走近他。派洛特跟着我,还是十分兴奋。

“什么事?”他问。

“躺下,派洛特!”我又说了一遍。他还没把水拿到嘴唇边,就停了下来,似乎在听;他喝了水,放下杯子。“是你吗,玛丽,是不是?”

“玛丽在厨房里,”我回答。

他用一个很快的姿势伸出手来,可是看不见我站在哪儿,他没碰到我。“这是谁?这是谁?”他问,似乎在竭力用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看——无效的、痛苦的尝试啊!“回答我——再说话!”他专横地大声命令道。

“你再要一点儿水吗,先生?杯子里的水让我泼掉了一半,”我说。

“是谁?是什么?谁在说话?”

“派洛特认识我,约翰和玛丽知道我在这儿。我今天晚上刚到,”我回答。

“天啊——我面前出现了什么幻觉啊?我让什么甜蜜的疯狂控制住了啊?”

“不是幻觉——不是疯狂;你的心灵很坚强,不会出现幻觉,你的身体很健康,不会发疯。”

“说话的人在哪儿呢?只有个声音吗?哦!我看不见,可是我得摸摸,不然,我的心要停止跳动,我的脑子要爆炸了。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是谁——让我摸摸吧,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他摸索着;我一把抓住他那只在瞎摸的手,用双手握住它。

“正是她的手指!”他嚷了起来;“正是她那又小又细的手指!如果是的话,那就不止这一双手。”

这只男人的手挣脱了我的束缚;我的胳臂给抓住了,我的肩膀、脖子、腰,我整个儿给搂住了,靠拢他。

“是简吗?那是什么?这是她的模样——这是她的身材——”

“这是她的声音,”我加上说。“她整个儿在这儿;她的心也在这儿。上帝保佑你,先生!我真高兴,又这样靠近你了。”

“简·爱!——简·爱!”这是他所说的一切。

“我亲爱的主人,”我回答,“我是简·爱;我已经找到了你——我回到你这儿来啦。”

“真的?——活着?我的活着的简?”

“你摸到了我,先生,——你抓住了我,抓得够紧的;我可不是冷得像尸体,也不是空得像空气,是不是?”

“我的活着的亲亲!这的确是她的四肢,这的确是她的五官;可是在遭到了我那么多不幸以后,我不可能这么幸福。这是梦;是我夜里曾经做过的那种梦,我梦见过像现在这样再把她搂在怀里,像这样吻她——觉得她爱我,相信她不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