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3/11页)

“她们来了!她们来了!”汉娜推开客厅门,嚷道。在这同时,老卡洛高兴地汪汪叫着。我奔了出去。现在天已经黑了;可是能听到车轮的辚辚声。汉娜马上就把提灯点亮了。车子就停在小门跟前;马车夫打开了门,先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接着又是一个。我的脸立即就到了她们的帽子下面,先是接触到玛丽的柔软的脸腮,然后接触到黛安娜的飘拂的鬈发。她们欢笑——吻我——然后吻汉娜,拍拍欢喜得几乎发狂的卡洛,急切地问是否一切都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便匆匆走进屋去。

她们从惠特克劳斯坐车过来,长途颠簸,人都僵了,夜晚的严寒空气使她们感到寒冷;可是到了熊熊炉火跟前,她们可爱的脸就笑逐颜开了。马车夫和汉娜把箱笼拿进来的时候,她们问起圣约翰。这会儿,他才从客厅里出来。她们俩一起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他静静地吻了她们每人一下,低声说几句欢迎的话,立停一会儿,听她们对他说话,然后,说了一句想来她们大概很快就会到客厅里他那儿去吧,便像逃到避难所去似地退到客厅里去了。

我已经给她们点好蜡烛,让她们上楼去,可是黛安娜先要吩咐几句关于招待马车夫的话;吩咐过后,两人便跟我上楼。她们屋里的更新和装饰、新的帷幔、新的地毯、色彩鲜艳的瓷花瓶,都使她们喜欢;她们毫不吝啬地表达她们的满意。我很高兴地感觉到,我的安排正好符合她们的希望;我所做的事使她们这次欢欢喜喜地回家增添了一种生动的魅力。

那一晚真是快活啊。我的两个表姐,满心喜悦,滔滔不绝地叙述和评论着,她们的畅谈掩盖了圣约翰的沉默;他看见妹妹,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可是,她们热情洋溢,流露出欢乐的心情,他却并没有同感。这一天的事——也就是说黛安娜和玛丽的归来——使他高兴;可是,随着这件事而来的快活的喧闹,喋喋不休的接待的欢乐,却使他厌烦;我看出了,他希望比较安静的明天到来。就在这一夜的享乐达到高潮的时刻,大约吃过茶点以后一个小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汉娜进来说:“一个穷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来请里弗斯先生去看他母亲,她快要断气了。”

“她住在哪儿,汉娜?”

“在惠特克劳斯山顶上,差不多有四英里路;一路上又都是荒原和沼泽。”

“告诉他,我去。”

“真的,先生,你最好还是别去。天黑以后,这一段最难走;泥塘上根本就没有路。再说,今晚又这么冷——风又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先生,你最好还是捎个口信去,说你明天一早到那儿。”

可是他已经到了过道里,正在披上披风;没一点反对,没一句怨言,就出发了。那时候是九点钟;他到半夜才回来。尽管他又饿又累,可是看上去却比出去的时候快活。他尽了一份责任;作了一次努力;觉得自己有力量做事和克己,对自己比以前满意。

我怕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使他感到了不耐烦。那是圣诞节的一周;这一周,我们不做什么固定的事情,而是在一种欢快的家庭娱乐中度过。沼地的空气,家里的自由,兴旺的开始,就像延年益寿的长寿药似地在黛安娜和玛丽的精神上起着作用;她们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夜里都是欢天喜地的。她们能讲个不停;而她们的谈话又机智,又精辟,又有独特见解,对我有很大魅力,我宁可听她们谈,和她们一起谈,也不愿做其他任何事情。圣约翰没有指责我们的轻松愉快,可是他避开。他不大在家;他的教区范围大,居民又住得分散,他每天都有事,要到各个区里去访问贫苦和生病的人。

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黛安娜似乎沉思了片刻,然后问他,“你的计划是否还是没有改变?”

“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是他的回答。于是他告诉我们,他已经决定明年动身离开英国。

“罗莎蒙德·奥立佛呢?”玛丽提醒他,这句话好像是不由自主地从她嘴里溜了出来;因为一说出口,她就作了个手势,仿佛要把话收回去似的。圣约翰手里拿着一本书——他有这个在吃饭时看书的孤僻习惯——他把书合起来,抬起头来看。

“罗莎蒙德·奥立佛,”他说,“快要嫁给格兰比先生了。他在斯——市有最好的亲戚,本人又是最受人敬重的居民,是弗雷德里克·格兰比爵士的孙子和继承人。我是昨天从她父亲那儿得到的消息。”

她的两个妹妹互相看看,又看看我;我们三个人又都看看他;他像玻璃一样平静。

“这门亲事一定谈得很仓促,”黛安娜说,“他们不可能认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