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4/6页)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我补充说。“我得多知道一些。”

“改天吧。”

“不行;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当他从门那儿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就站到他和门之间。他看上去有点尴尬。

“你不把一切都告诉我,你肯定就不能走!”我说。

“现在我倒不想说。”

“你要说!——你一定得说!”

“我倒宁可让黛安娜或玛丽告诉你。”

这种反对的理由自然把我的迫切心情激发到了顶点;它必须满足,而且不能耽搁;我对他这么说了。

“可是,我告诉你,我是个强硬的男人,”他说;“是难以说服的。”

“而我是个强硬的女人,——是不可能搪塞过去的。”

“而且,”他接着说,“我冷酷,没有一种热情能影响我。”

“而我却是火热的,火能叫冰融化。那儿的火就把你披风上的雪全都化了;证据是,已经淌到我的地上,使它变得像众人践踏的大街了。你把地上铺了沙子的厨房弄脏了,你,里弗斯先生,曾经表示过,希望原谅你这种深重罪孽,那你就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吧。”

“那末好吧,”他说,“我让步;如果不是对你的热诚,也是对你的坚持让步;就像不断滴水能把石头滴穿一样。再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现在知道和以后知道也一样。你的名字是简·爱?”

“当然;这在以前就完全肯定了。”

“也许你没注意到,我跟你同名?——我受洗时取的名字是圣约翰·爱·里弗斯。”

“没注意,真的!我现在想起了,在你几次借给我的书上你名字的缩写当中有一个E字;可我从来没问过它代表什么。那又怎么样呢?肯定——”

我停了下来。一个想法突然在我脑子里出现,它具体化了,它刹那间就变成了一种强烈而确实的可能性。我不希望自己有这个想法,更不希望自己把它表达出来。各种情况交织在一起,配合在一起,很快地变得有条有理;那根链条,以前一直是乱七八糟的一堆链环,现在给拉直了,——每一环都完美无缺,一环环扣得很好。在圣约翰再说出一个字以前,我已经本能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我不能指望读者也有这种主动的直觉,所以我得把他的解释重复一遍。

“我母亲姓爱;她有两个弟弟;一个是牧师,他娶了盖兹海德府的简·里德小姐;另一个是约翰·爱先生,他生前在马德拉斯群岛的丰沙尔经商。布里格斯先生是爱先生的律师,今年八月份写信通知我们说,我们的舅舅去世了;还说他已经把他的财产留给他哥哥的孤女;他忽视我们,是因为跟我父亲吵了一架,一直没和解。几个星期以前,他又写信通知说,那个女继承人失踪了;问我们是否知道她的什么情况。一个无意中写在纸条上的名字让我发现了她。其余的你全知道了。”他又要走了,可是我把背靠在门上。

“让我说话,”我说;“让我有一会儿工夫喘口气,想一想。”我停了下来——他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帽子,看上去够镇静的。我接着说:“你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姐姐。”

“是的。”

“那么就是我的姑妈?”

他点了一下头。

“我的约翰叔叔就是你的约翰舅舅?你,黛安娜和玛丽是他姐姐的孩子;就像我是他哥哥的孩子一样?”

“无可否认。”

“那末,你们三个是我表哥、表姐;我们各有一半血液属于同一血统了?”

“我们是表兄妹;是的。”

我打量了他一下。看来我找到了一个哥哥;一个我能引为骄傲的哥哥,——我能爱的哥哥;还有两个姐姐,她们的品质,在她们还只是作为陌生人和我相识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我由衷的爱和崇敬。我跪在湿地上,通过沼屋厨房低矮的格子窗,怀着既感到有趣又感到绝望的痛苦心情凝视着的两个姑娘,竟是我的近亲;那个发现我几乎死在他家门槛上的庄严的年轻绅士竟是我的血亲。对一个孤苦伶仃的不幸的人来说,这真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发现!这真是财富——心里的财富!——一个纯洁、亲切的爱的源泉。这是一个辉煌、生动、令人兴奋的幸福,不像沉重的黄金礼物;后者有它极其昂贵和受欢迎的地方,但是它的重量却使人变得严肃起来。我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拍着手——我的脉搏蹦跳着,我的血管颤动着。

“哦,我高兴!——我高兴!”我嚷道。

圣约翰微笑了。“我不是说,你只顾追问小事,却把要点都忘了?”他说。“我告诉你说你有一笔财产的时候,你很严肃;现在为了一件不重要的事,却又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