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页)
这时候,一阵宣告吃晚饭时间到了的钟声把我叫下了楼。
在就寝以前,我没法继续我那被打断的思路,甚至到了就寝时间,和我同房间的那个教师还一直喋喋不休地跟我闲聊,使我不能回到我渴望再思考的事情上来。我多么希望睡眠能使她沉默啊!仿佛只要我再想想我站在窗前最后想的那个主意,我就能想出什么别出心裁的办法让我解脱似的。
格莱斯小姐终于打鼾了。她是个粗笨的威尔士女人,在这以前,我只把她那惯常的鼻音旋律看作一种妨害;而今晚,我一听到它最初几个深沉的音符,就满意地表示欢迎。我摆脱了干扰;我的一半已被磨灭的思想立即活跃起来。
“一种新的工作!这里面有点道理,”我自言自语(要知道,只是在心里;我没有说出声来)。“我知道是有点道理,因为它并不动听。它不是和‘自由’啊、‘兴奋’啊、‘享乐’啊这类字眼不同吗?这些字眼听起来的确很叫人愉快,可是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声音而已,而且是那么空洞、那么短暂,认真听它,简直是浪费时间。可是工作!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任何人都可以工作,我在这儿工作了八年;现在我所想的,只是到别的地方去工作。难道我连自己的这点愿望都不能实现吗?这件事不是可行的么?是可行的,是的,目的并不是那么难以达到;要是我的脑子灵活得能思索出达到目的的办法,那该多好啊。”
我在床上坐了起来,为了让上面说的那个脑子清醒一下。那是个寒冷的夜晚;我用披巾裹着肩膀,然后开始全神贯注地继续思考。
“我想望什么呢?在新的房子、新的面孔、新的环境中的一个新的职位。我想望这个,是因为想望更好一点的也没有用。人们是怎么得到新的职位的呢?我想,总是托朋友吧;我没有朋友。也有许多别人是没有朋友,而不得不自己寻找,自己帮助自己的,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呢?”
我可说不上来,没有什么能回答我。于是我命令我的脑子找出一个回答,而且要快。它想啊想的,越想越快。我感到我的头和太阳穴那里的筋脉在跳动,可是在混乱中想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想出个结果。这徒然的苦苦思索使我处于兴奋状态,我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拉开窗帘,看到一两颗星星,我冷得打颤,重又爬上床去。
准是有一个好心的仙女,乘我不在,把我所需要的建议放在我枕头上;因为我一躺下来,这个建议就悄悄地、自然而然地来到我脑海里:“那些找职业的人是登广告的;你必须在《某某郡先驱报》登广告。”
“怎么登呢?对于登广告我一窍不通。”
现在回答既顺利又迅速地来到了:“你得把广告和广告费放在信封里,信封上写明《先驱报》编辑部收;你得一有机会就把信送到洛顿邮局去。回信要写给洛顿邮局J.E.(1)。信发出以后一个星期左右,你可以去问问是否有回信来,然后再看情况办事。”
这个计划我反复想了两三遍,在心里把它细细琢磨,我已经使它具有清清楚楚、切实可行的形式;我感到满意,就睡着了。
天一亮,我就起身;在打起身钟以前,我把广告写好,装进信封,写好地址。广告是这样写的:兹有年轻女士,教学经验丰富,(我不是已经当了两年教师了吗?)谋一家庭教师职位。儿童年龄不超过十四岁(我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我刚满十八岁,去指导和我年龄相近的学生是不行的)。擅长教授优良英国教育中各项普通课程,以及法语、绘画、音乐。(读者,这张现在看来寥寥数项的技能表,在那时候已经被认为相当多了。)回信请寄某某郡,洛顿,邮局,J.E.。
这个文件在我抽屉里锁了一整天。吃过茶点,我向新监督请了假,说是要上洛顿去给自己办点小事,还要给和我共事的一两个教师办几件事。她一口同意;我就去了。要走两英里路,傍晚很潮湿,但是那些日子里白昼还长;我去了一两家铺子,再悄悄把信送进邮局,冒着大雨回来,衣服湿淋淋的,但是心里很轻松。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显得很长,然而,像世上一切事物一样,终于过去了。在一个令人愉快的秋日傍晚,我又步行在去洛顿的路上。顺便说一下,那是条景色如画的小道,就伸展在山溪旁边,穿过最可爱的曲曲弯弯的溪谷。可是那一天,我没怎么想草地和溪水的美,我更多地想着的是信,说不定信已经在我要去的小城里等着我,也许还没有。
这一次,我表面上的任务是去量尺寸定做一双鞋,所以我先去办这件事,办完以后,就从鞋店那儿,穿过清洁、安静的小街,到对面邮局去。邮局由一位老太太管理着,她鼻子上架着角质框架的眼镜,手上戴着黑色连指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