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7页)

“‘你和我,’他说,‘都有一大笔债要跟外面那个人算!如果我们都不是胆小鬼,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清算。你难道跟你哥哥一样软弱吗?你是愿意忍受到底,一点也不想报仇吗?’“‘我现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回答,‘我喜欢一种不会牵累到我自己的报复,但是阴谋和暴力是两头尖的矛,它们也能刺伤使用它们的人,比刺伤它们的敌人还会重些。’“‘以阴谋和暴力对付阴谋和暴力是公平的报答!’辛德雷叫道。‘希刺克厉夫夫人,我不请你作别的,就坐着别动别响。现在告诉我,你能不能?我担保你亲眼看这恶魔的生命结束,会得到和我所得到的同等的愉快;他会害死你的,除非你先下手;他也会毁了我。该死的恶棍!他敲门敲得好像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答应我别吭声,在钟响之前——还差三分钟到一点——你就是个自由的女人了!’“他从他胸前取出我在信里跟你描述过的武器,正想吹蜡烛。但是我把蜡烛夺过来,抓住他的胳臂。

“‘我不能不吭气!’我说,‘你千万别碰他。就让门关着,不出声好了!’“‘不!我已经下了决心,而且对着上帝发誓,我非实行不可!’这个绝望的东西喊着。‘不管你自己怎么样,我要给你作件好事,而且也为哈里顿主持公道!你用不着费心维护我,凯瑟琳已经死去了。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会惋惜我,或是为我羞愧,即使我这时割断我的喉咙——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还不如跟只熊搏斗,或是跟疯子论理还好些。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跑到窗前,警告那个他所策划的牺牲者,当心等待着他的命运。

“‘今天夜里你最好在别的地方安身吧!’我叫着,简直是一种胜利的腔调。‘如果你坚持要进来,恩萧先生打算拿枪崩你。’“‘你最好把门开开,你这——’他回答,用某种文雅的名字称呼我,我不屑再重复了。

““我不管这闲事,’我反唇相讥。‘进来挨枪崩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说完,我就关上窗户,回到炉边我的位置上;能供我使用的虚伪可太少了,没法为那威胁着他的危险装出焦急的样子。恩萧激怒地咒骂我,肯定说我还在爱那个流氓,因为我所表现出那种卑贱的态度,他就用各式各样的称呼咒骂我,而我,在我的心里(良心从来没有责备过我)却在想,如果希刺克厉夫使他脱离苦难,对于他那是何等福气啊!而如果他把希刺克厉夫送到他应去的地方,对于我又是何等福气啊!在我坐着这么思索时,希刺克厉夫一拳把我背后的一扇窗户打下来了,他那黑黑的脸阴森森地向里面望着。窗子栏杆太密了,他的肩膀挤不进来。我微笑着,为自己想象出来的安全颇感得意。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雪下白了,他那锋利的蛮族的牙齿,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呲露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伊莎贝拉,让我进来,不然我可要让你后悔,’他就像约瑟夫所说的‘狞笑’着。

“‘我不能作杀人的事,’我回答。‘辛德雷先生拿着一把刀和实弹手枪站在那儿守着呢。’“‘让我从厨房门进来,’他说。

“‘辛德雷会赶在我前面先到的,’我回答,‘你的爱情敢情这么可怜,竟受不了一场大雪!夏天月亮照着的时候,你还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睡觉,可是冬天的大风一刮回来,你就非要找安身的地方不可了!希刺克厉夫,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坟上,像条忠实的狗一样地死去。现在当然不值得再在这个世界上过下去啦!是吧?你已经很清楚地给我这个印象,凯瑟琳是你生命里全部的欢乐:我不能想象你失去她之后怎么还想活下去。’“‘他在那儿,是吧?’我的同伴大叫,冲到窗前。‘如果我能伸得出我的胳臂,我就能揍他!’“我恐怕,艾伦,你会以为我真是很恶毒的;可是你不了解全部事实,所以不要下判断。即或是谋害他的性命的企图,我也无论怎样不会去帮忙或教唆的。我但愿他死掉,我必须如此;因此当他扑到恩萧的武器上,把它从他手里夺过去时,我非常非常失望!而且想到我那嘲弄的话所要引起的后果,都吓瘫了。

“枪响了,那把刀弹回去,正切着枪主的手腕。希刺克厉夫使劲向回一拉,把肉割开一条长口子,又把那直滴血的武器塞到他的口袋里。然后他拾起一块石头,敲落两扇窗户之间的窗框,跳进来了。他的敌手已经由于过度的疼痛,又由于从一条动脉或是一条大血管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而倒下来失去知觉了。那个恶棍踢他,踩他,不断地把他的头往石板地上撞,同时一只手还抓住我,防止我去叫约瑟夫来。他使出超人的自制力克制自己,才没有送他的命,可是他终于喘不过气来,罢手了,又把那显然已无生气的身体拖到高背椅子旁边。在那儿他们恩萧的外衣袖子撕下来,用兽性的粗鲁态度把伤处裹起来,在进行包扎时,他又唾又诅咒,就跟刚才踢他时那样带劲。我既得到了自由,就赶忙去找那些老仆人,他好容易一点点地领会了我那慌里慌张的叙述的意思,赶紧下楼,在他两步并一步地下楼时,大口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