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3页)

阿里古乔出了门,风风火火地赶到妻舅家,使劲叫门.他妻子的三个哥哥和母亲听到阿里古乔叫门,起身点亮了灯,让他进了门,问他一个人深更半夜跑来有什么急事.阿里古乔便把怎么注意到西斯蒙达脚趾上的绳子,发现了什么,自己又干了什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为了提出充分证据,他把他认为是从妻子头上剪下的发辫交给她的哥哥们,说他们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他不打算把他们的妹妹留在家里了.

西斯蒙达的哥哥们听了信以为真,又生气又痛心,立即吩咐点燃火把,跟阿里古乔去他家,决意狠狠管教他们的妹妹.母亲哭着和他们一起去,一会儿求这个儿子,一会儿又求那个儿子,说是这类事情没有耳闻目睹不能轻易相信,因为做丈夫的可能由于别的原因和妻子有嫌隙,唯恐她不遭殃,现在找了一个借口.她还说她不信女儿会干出这种事,因为女儿是她从小带大的,她了解女儿的人品,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不少.到了阿里古乔家,大家正要上楼,西斯蒙达见到有人来,问道:

"谁呀?"

她的一个哥哥说:

"你自己知道是谁,贱货."

西斯蒙达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愿天主保佑我们!"她站起身说:

"欢迎你们来,几位哥哥,不过时候这么晚了,你们三个一起来有什么大事?"

他们见她好好坐着在做针线活,刚才听阿里古乔说是把她狠狠揍了一顿,而现在她脸上丝毫没有挨过揍的痕迹,不禁感到诧异,便压住怒火,问她阿里古乔指责她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西斯蒙达回答说:

"我不明白阿里古乔有什么可以指责我的."

阿里古乔张口结舌地瞅着她,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朝她脸上打了不知多少拳,又抓又拧,肯定打得鼻青脸肿,而现在她好端端的,一点没事.三个哥哥把阿里古乔讲的话,什么绳子呀,打脸呀,剪头发呀,说了一遍.那女的转身对阿里古乔说:

"我的丈夫,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你也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凶残毒辣,可你为什么把我说得那么下流,又往你自己脸上抹黑?你今晚什么时候在家里,什么时候又和我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打我来着?我怎么毫无印象?"

阿里古乔结结巴巴地说:

"贱女人,我们不是睡在一起的吗?我追赶你的情夫之后不是又回来的吗?我不是打你的脸,剪掉你头发的吗?"

西斯蒙达反驳说:

"昨晚你根本没有睡在家里,这一点我们暂且不谈,因为我讲的虽是真话,却拿不出证据.我们不妨谈谈你所说的揍我,剪我头发的事.你根本没有揍我,不信就看看我全身哪有挨过揍的痕迹.再说我量你也不敢,否则我以天主的十字架起誓,你会后悔莫及.据我所知,你也没有剪掉我的头发,不过你也可以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干,那我们看看究竟剪过没有."

她揭开头巾,头发非但没有剪过,而且梳得整整齐齐.三个哥哥和母亲见此情景都指着阿里古乔骂道:

"阿里古乔,你在搞什么鬼?这些明摆着的事情你都编了瞎话,别的地方怎么能让我们相信?"

阿里古乔仿佛是在梦中,他想分辩又不敢开口,因为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西斯蒙达便对她的哥哥说:

"几位哥哥,以前我不愿意把这个人的恶行劣迹讲给你们听,他却不知好歹,欺人太甚,逼得我非告诉你们不可了.我相信他刚才说的全是真话,全是他干过的事,你们听听他是怎么干的.这个人有了一些钱,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许配给他为妻.他自称是商人,也希望人家把他当作商人看待,照说应该比修道士更谦逊,比小姐更规矩,事实不然,他几乎每夜在酒店喝得醉醺醺的,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害我等门等到半夜,甚至等到第二天早晨,这种情形你们自己刚才也看到了.我敢肯定,昨晚他又喝醉了,不知去找哪个婊子睡觉,醒来时发现她脚趾上有条绳子,接着就干了他自己所说的那些勾当,最后又回到她那里,揍了她一顿,剪了她的头发.他昏头转向,当时以为这些事全出在我身上,我敢肯定他现在仍旧这样想,你们不妨看看他那副还是迷迷糊糊的嘴脸.因此,他刚才说我的话全是醉鬼的胡言乱语,我希望你们别认真,我既然原谅了他,希望你们也能原谅他."

西斯蒙达的母亲听了这话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嚷道:

"我的女儿呀,天主在上,万万不能原谅,这条不识好歹的癞皮狗根本不配娶我女儿,宰了他都不解气!真岂有此理!谁都会说他是从垃圾堆里把你检来的!这个贩卖驴粪蛋的小市侩,穿着乡巴佬的粗呢衣服和裤子,屁股上还插一根鹅毛,(中古时期的意大利商人以及法官,由于随时要缮写文书契约,腰间常系一个笔筒,内装墨水瓶和翎笔.)刚从猪圈的土坷垃里出来,就对我的女儿说长道短,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他无非挣了几个钱,就向贵族老爷.贵族太太的女儿求亲,娶了她就吹嘘说:'我是某某的后代,.'我们家族的规矩如何如何,.唉,你的哥哥们当初听了我的劝告就好啦!他们原可以把你光光彩彩地嫁到圭多伯爵家,吃穿不愁,他们却要把你嫁给这个活宝,结果让你这个全佛罗伦萨城最贤惠.最正派的小姐受到这种委屈,让这个市井小人半夜三更跑来说你是婊子,仿佛我们不清楚你的人品似的.天主在上,如果你们听我的,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让他刻骨铭心,这辈子再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