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4页)

她说罢又拥抱安德烈乌乔,泪流满面地吻他的前额.

安德烈乌乔听那女人的故事编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说得又顺溜,他记起父亲确实在巴勒莫待过,自己将心比心,知道年轻时干些放荡荒唐的事并不希罕,加上她深情的眼泪.真诚的拥抱和亲吻,便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等那女人把话说完,他接口说:

"夫人,我感到惊奇是不足为怪的,我父亲不知什么原因确实从不提起你们母女俩,即使提过,我也没有听到,因此我一点不了解你的情况,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姊姊.我孤身来到这个城市,出乎意外地认了一个姊姊,别说有多高兴.说真的,凭你的人品,身价再高的男人对你都会尊敬,何况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行贩?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要请你解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她回答说:

"有个穷婆子先后在巴勒莫和佩鲁贾你父亲家长期帮佣,现在常来我这里干活,今天上午把见到你的事告诉了我.我一听就想去看你,可是我觉得我去找你不太合适,还是请你来这里好."

接着她问起所有的亲戚,都叫得上名字,安德烈乌乔一一作了回答,越来越相信他不应相信的事.

他们聊了很久,天气很热,那女人吩咐端来希腊葡萄酒和糖果,招待安德烈乌乔.晚饭时间已到,他想回去,但她说什么也不答应,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又抱住他说:

"哎呀,我看得出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到了以前不认识的姊姊家,她本来应该留你住宿,而你却要回客栈去吃饭,世上哪有这种事!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吃晚饭.我丈夫不在家,不能招待你,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懂得怎么好好款待你."

安德烈乌乔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答道:

"亲爱的姊姊,不是我见外,如果我不回去吃饭,要害别人久等,不放心."

她说:

"天主哪!难道我家里派不出人,不能去打个招呼,让他们别等你吃饭吗?照说礼数周全一点的话,应该请你的朋友们也来吃晚饭,饭后要是你愿意,你们可以一起走."

安德烈乌乔说今晚不想跟朋友一起,只想和她两人多聊聊.她佯装派人去客栈通知别等安德烈乌乔吃晚饭,两人又谈了好久,然后一起进餐,摆出许多美味佳肴.那女的故意把一餐饭的时间拉得很长.饭后安德烈乌乔站起来想走,她说绝对不同意他这么做,因为那不勒斯这个地方不太平,晚上行路不安全,外地人更容易出问题.正像刚才派人通知客栈别等他吃饭那样,不如再去通知说他不回去睡觉了.安德烈乌乔信以为真,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晚饭后,那女的没话找话谈了很长时间,相当晚了,她让安德烈乌乔在她的寝室休息,留下一个小厮侍候,自己带着女仆到另一个房间去睡.

天气很热,安德烈乌乔独自在屋里便脱去衣服,把裤子挂在床头.他觉得内急,问小厮在什么地方解手,小厮指指屋角的一扇门说:

"出那扇门."

安德烈乌乔毫不戒备地推门出去,踩上门外的木板,哪知一头的钉子已经撬松,木板翘起,他连人带板掉了下去.天主慈悲,那青年人虽从高处跌落,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浑身沾满了粪便.为了让各位对那个地方有些概念,我得解释一下.

两幢房子之间往往是一条狭窄的夹道,高处有两根横木相连,横木上钉几块木板,方便时就蹲在上面.安德烈乌乔踩着一块松动的木板摔了下去,狼狈不堪,大声呼喊小厮.小厮听到他掉落时的扑通声,早已去报告女主人了.那妇人匆匆跑进自己的寝室,找到安德烈乌乔的衣服和衣服里的钱,因为他怕丢失,总是愚蠢地把钱带在身边.狡猾的巴勒莫女人弄到了佩鲁贾青年人的钱,不去管他是死是活,只顾把他出去的那扇门锁严.

安德烈乌乔叫了一会儿,不见小厮答应,便提高嗓门大喊,仍无动静.他终于起了疑心,虽然为时已晚,但断定自己上当受骗了.他爬上夹道的一堵矮墙,翻墙到了街上,绕到他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幢房子的前门.他叫了几次,没人应门,知道情况不妙,痛哭失声地说:

"哎呀,我多么不幸,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丢了五百个弗罗林和一个姊姊."

他自怨自艾,还说了许多话,然后用脑袋撞门,大喊大叫,闹得不可开交,左邻右舍有许多人被他吵醒,再也忍耐不住,纷纷起来.那妇人的一个女仆睡眼惺忪地从窗口探出头来,没好气地说:

"谁呀?"

"你不认识我了吗?"安德烈乌乔回答."我是安德烈乌乔,菲奥尔达利索夫人的胞弟."

女仆嗤笑说:

"你这位先生喝多了,回去睡觉,明天再来吧.我可不知道谁是安德烈乌乔,也听不懂你说的蠢话.你快走吧,让我安安稳稳睡觉."

"什么?"安德烈乌乔嚷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你肯定懂.假如西西里的亲戚都是这副模样,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你至少应该把我留在你们那里的衣服还给我,我就走人."